上回说到宝钗一屁股坐到了袭人坐的位置上,开始绣鸳鸯。花样儿鲜亮当然是吸引宝钗的重要原因,但是她也是个正值花季的青春美少女,心中怎么能不羡鸳鸯不慕仙呢?绣鸳鸯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从来都是女子思春的代名词。宝钗待选之路终结后,薛姨妈就为她开启了“金玉论”的第二条道路,却始终处于造势阶段,并未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自从贾府的最高领导特意为她过了个生日,连林黛玉也未能获此殊荣;情况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有读者说贾母给宝钗过生日实际上是提醒宝钗老大不小了,该嫁人了,别跟林黛玉耗着了,林妹妹反正还小,耗得起。我是不赞同这样的说法的,书中写得明明白白,贾母是因为喜欢宝钗“稳重平和”,而且这是宝钗到贾府所过的第一个生日。贾母自己也是侯门千金女,当然从心里喜欢有大家风范的女孩儿,而且人家薛宝钗来做客才第一年,以贾母的性情怎么可能耍个心计下逐客令呢?但肯定有人想不通贾母这么喜欢林黛玉为什么不给林黛玉过生日呢?要知道贾母给宝钗过生日实际上是给王夫人面子,娘家侄女受重视,王夫人自然脸上有光。贾母一举两得,首先进一步融洽了婆媳关系,其次自己本来爱热闹,找个由头开心一下。而在贾母心中林黛玉并不是客人,用不着那么客气,和迎春等人一样即可。给宝钗庆祝过生日的小戏台就搭在贾母的内院,自然是以贾母的视角来看待来客:“就在贾母上房排了几席家宴酒席,并无一个外客,只有薛姨妈、史湘云、宝钗是客,余者皆是自己人。”
不过宝钗这个生日的确有个不解之谜,书中先说薛宝钗十五岁,可是王熙凤却又说她是“将笄之年”。中国古代历来把女子十五岁叫作“及笄之年”,也就是该出嫁的年龄;而且老祖宗们可不像今天还分个虚岁、周岁的,统一都是虚岁,王熙凤总管内务,料理过无数的大小生日,不可能连这个常识都搞错,难道凤姐儿早已料到我辈如今都讲究个周岁,尤其是剩男剩女们那更是从来不谈虚岁的,老外们更是完全不能理解中国人的虚岁之说。随他去吧,既然我已否定了老太太故意提醒宝钗已到结婚年龄的说法,“将笄”“及笄”又有什么关系呢?!
贾母替宝钗过生日,林黛玉的妒忌之情是直接写到脸上的,贾宝玉喊她看戏,她直接冷笑道:“你特叫一班戏来,拣我爱的唱给我看。这会子犯不上跐着人借光儿问我。”史湘云呢,她也是从小长在贾府的,肯定也没得到过如此重视,按照她对薛宝钗的好感,再加上她爱热闹的性格,她应该主动要求等宝钗过完生日再回家,然而没有,她住了几天就要回去,是贾母说:“过了你宝姐姐的生日,看了戏再回去。”书中写道:“史湘云听了,只得住下。”实际上史湘云每次来贾府都是赖着不想走的,包括这一次,其实她真正走的时候也是“缱绻难舍”,而且还悄悄嘱咐宝玉:“便是老太太想不起我来,你时常提着打发人接我去。”可见一个小小的生日party,不知在多少人心中荡起涟漪。
除了贾母给宝钗过了个生日,更关键的是重量级人物元春对宝钗的认可,元春赏赐的端午节的礼物钗玉二人是一模一样的,而且我们前面所提到过的让贾宝玉看成“呆雁”的“那一段膀子”正是因为元妃所赐的红麝香珠所造成的。这两个拥有绝对话语权的人对自己的肯定无疑给了宝钗莫大的信心,正是在这种潜意识的支配下,再加上“鸳鸯戏莲”本身的魅力,所以宝钗不假思索便“一屁股”坐在了袭人刚刚坐过的地方。袭人坐在宝玉身边做针线活这应该是极寻常的日常生活场景,正因为日常,所以温馨自然,这一美好场面偏偏就让林黛玉给看见了,她马上就联想到了“鸳鸯”之类的词。此处写得实在传神,真亏了曹公一半大小老头儿是怎么能揣摩到这颗敏感的少女心的,以及只有小姑娘才会有的反应:黛玉先是捂着嘴偷笑,然后招手叫湘云来看,湘云本来也想笑的,想起宝钗素日之好,“知道林黛玉口里不让人,怕她取笑”,拖着她去找袭人。那黛玉若是对今日这一场景不介意的,应该是走一路笑一路,就像我们上小学的时候,下雨天人人带伞,于是课间的时候有调皮捣蛋的小屁孩就会撑着伞在教室里到处罩一男一女,然后大叫“小两口”,全班同学哄堂大笑,笑完拉倒。但是林黛玉可不是没心没肺瞎起哄的小屁孩,湘云的反应让她一个人硬撑着的假笑无法继续了,只得“冷笑了两声”,随她去了。
本来书到此处,宝钗完胜,不料曹公笔锋一转,贾宝玉忽然说起了梦话:“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良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这句梦话对宝钗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所以当时“不觉怔了”,才建立起来的信心瞬间崩塌。
那么对于宝、黛、钗三人的婚事除了元春有了明确的态度,其他人都持什么态度呢?“金玉良缘”和“木石姻缘”,到底哪一方的人气更高呢?看似简单的儿女婚嫁又暗藏什么样的玄机呢?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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