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曲·薛论道散曲《朝天子》原文|注释|译文|翻译|鉴赏
不平
软脓包气豪,矮汉子位高,恶少年活神道。爷羹娘饭小儿曹,广有些鸦青钞。银铸冰山,金垂犗钓,今日车明朝轿。村头脑紫貂,瘦身躯绿袍,说起来教人笑。
薛论道(1522?—1593?),字谈道,号莲溪居士,河北定兴(今易县)人。少能文,亲殁,家贫,辍学从军。戍边达三十年之久,由参谋到副将,屡建战功。他胸怀“内勤黎庶,为国锄暴,外攘夷狄,安边靖虏巢”(《未遇》[古山坡羊])的大志。无奈“贪婪的乔迁叠转,清廉的积谤丛愆;忠良的个个嫌,奸佞的人人羡”。(《四反》[沉醉东风])。他屡遭排斥,报国无门,终于辞官还乡。“不得柱石臣,且做诗坛将。”(《述怀》)薛氏是本着如此心情从事文学创作的。他以其散曲的特有成就,无愧于“诗坛将”的称号,他的散曲集《林石逸兴》十卷,每卷一百首,共收小令一千首。虽名曰《林石逸兴》,其实并非闲适之作。他的边塞曲,不止描绘了苍凉壮阔的边塞风光,也写出了将士们“胡尘静扫山河壮”的豪情壮志,以及官兵的苦乐不均和征人的思乡情怀。在艺术上,薛氏的边塞曲,既具唐边塞诗的风格,又有独特的韵味。比之边塞曲更见艺术个性和思想光彩的,是薛氏对封建黑暗势力的揭露和批判,对丑恶世情的刻画和讽刺之作。《塞上重阳》,就是反映边塞军旅生活的佳构。
薛氏写“塞上重阳”,并不渲染塞上风景之奇异。他通过驻地太行之高,以及远眺王庭之渺,突出地抒发了戍边将士“胡尘静扫山河壮”的爱国情怀。
在“万里尽秋霜”的重阳佳节,面对“天长地长,云茫水茫”的苍凉景色,戍边将士自然会萌生强烈的思乡情绪。作品委婉地表现了他们的一丝惆怅,既增强了曲子的人情味,也透露了作者对戍边将士的理解和同情。须知他是位戍边三十年的老将军啊!
这首小令,塞上重阳的景色是苍凉的;登高遐想和远望的将士,其心情是悲壮的;整个曲子的调子是昂扬的,确有一种激起读者“顿足而起舞,抗音而高歌”(胡汝钦《林石逸兴序》)的艺术感染力。
《悭吝》是一首绝妙的讽刺小品,寥寥五十三字,活画出守财奴的嘴脸。
“锱铢毫末,一针不挫。虽有些夹细名声,却无那奢华罪过。”这是概括介绍。通过这样的介绍,此人的悭吝已暴露无遗。可是,作为一个有个性的守财奴形象,尚缺乏立体感。因而作者紧接着便摄取了一特写镜头——“一声客来”后守财奴的反应,用夸张的手法,幽默的笔触,具体、形象地突出了此人的悭吝。顿时,一个栩栩如生的守财奴便站立在我们面前了。这是一幅惟妙惟肖的漫画,刻画了守财奴在特定情景中的内心、动作和话语,真令人忍俊不禁。守财奴实在丑不堪言,但此曲却富有喜剧之美,在嬉笑怒骂之中寓有严肃的道德批判。
明代后期世风日下,钱财万能。剥削阶级中有一类人,既贪婪又悭吝,成了地道的“钱虏”(栩庵居士《一文钱》评语)。于是,有识之士在文学作品中,或痛骂钱财戏弄王法,败坏纲常,提出“把钱财刀剁,斧砍、油煎,笼蒸!”(朱载堉《骂钱》[黄莺儿])或塑造了既悭又贪的百万富翁的舞台形象,给予了无情的嘲讽(徐复祚《一文钱》)薛氏的小令《悭吝》,同样是这种声讨“钱虏”思潮的产物。其时代精神和社会意义是不言而喻的。
《不平》通过令人气愤和“教人笑”的咄咄怪事,集中地抒发了作者心中的不平;并由此抨击了当时腐败的政治和丑恶的世情。
“软脓包气豪,矮汉子位高,恶少年活神道”,这是令人气愤的怪事,但在现实社会中却比比皆是。“软脓包”、“矮汉子”、“恶少年”,其貌不扬,无才缺德。他们之所以能窃踞高位,车来轿往,趾高气扬,作威作福,靠的是“爷羹娘饭”,以及金、银和“鸦青钞”。这批鄙陋猥琐的衙内、公子,春风得意,自以为高人一等。但“教人笑”的是:“村头脑紫貂,瘦身躯绿袍。”他们身着的堂皇官服,与其“村头脑”和“瘦身躯”很不相称,实在是沐猴而冠。在这里作者的不平之鸣,显然寄托着他对时世的良深感慨。
这首小令,用呵叱、调笑的口吻,幽默、风趣的俗语,对不平世界的不平事极尽揶揄、讽刺之能事。字字句句,都饱含着作者强烈的憎恶和愤懑。与《悭吝》一样,此曲也有以丑为美的特色。
作为一位报国无门的爱国将领,和才华横溢的散曲作家,薛论道既有丰富的人生经历,又有敏锐的观察力和概括力。他那题材广泛的《林石逸兴》,自有一种特殊的艺术魅力。这种艺术魅力,来自作品与读者之间所产生的默契。(参见胡汝钦《林石逸兴序》)当然,更来自作品独特的艺术个性: 语言诙谐、幽默,比喻令人绝倒,批判一针见血,机趣耐人寻味。上述三首小令,就是这方面的最好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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