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文化·兵家韬略·治军韬略
从夏朝建立中国历史上第一支国家常备军开始,军队建设就成为历代军事家普遍关注的问题,治军韬略也随之产生。从孙吴兵法到《曾胡治兵语录》,不断丰富和发展,形成了系统的古代治军理论和韬略。这些理论和韬略,限于当时的社会历史条件,带有不可避免的阶级和时代局限性,其中一些已经随着社会的进步、战争的发展而成为历史的陈迹,也有一些反映了带有共性的军队建设规律,例如“以治为胜”、选将任将、“教戒为先”、利器足食等等,至今仍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以治为胜“以治为胜”是吴起的治军名言。吴起不仅是与孙武齐名的军事理论家,而且是以治军有方著名的将帅。吴起治军思想的核心,是以法治军、恩威兼施,主张依靠严格的管理,建设一支纪律严明、团结一致的“父子之兵”。这与孙武的“合之以文,齐之以武”的治军思想是完全一致的。吴起认为,军队有没有战斗力,不在于数量的多少(“不在众寡”),而在于“以治为胜”。他认为,“治”由“法”生,令行禁止,纪律严明,军队才能做到平时秩序井然,战时威武雄壮,前进后退都有节度,左右运动服从指挥,虽然处于绝境仍能阵势不乱,虽然分散行动也能保持战斗序列;将领与士卒同安乐,共危难,军队“上下同心”,“发号布令而人乐闻,兴师动众而人乐战,交兵接刃而人乐死”。这样的军队,就会所向无敌,“投之所往,天下莫当”。否则,“法令不明,赏罚不信,金之不止,鼓之不进,虽有百万,何益于用”? (《吴子·治兵》) 吴起治军,言出法随,赏罚严明,“爱兵如子”,与士卒同甘共苦。在魏军与中山国的战斗中,有一个上卒生了毒疮,吴起为了挽救他的生命,就用嘴把毒疮中的脓血吸出来。这位士卒的母亲听说后痛哭流涕,说他的丈夫从前也生过毒疮,吴将军为他吸出脓血,他以死相报,战死疆场;现在儿子又将以死相报,不知又要身亡何处。在魏军与秦军的一次战斗中,吴起尚未发令冲锋,魏军中一个士兵就冲向敌阵,并且斩获敌军两个首级。返回魏军阵地后,吴起立刻下令处以死刑。执法官说这个士卒作战勇敢,请求不要杀掉。吴起惋惜地说:“他的确很勇敢,但是没有按照命令行动,只好杀了他。”吴起的以法治军、恩威兼施的治军思想和实践,被后世将帅视为治军准则和行动楷模,并不断丰富和发展。《尉缭子》进一步指出,“制先定则士不乱,士不乱则刑乃明”。(《尉缭子·制谈》)就是说,以法治军,必须首先建立相应的规章制度,使军队的行动制度化规范化。这样,才能做到纪律严明,行动一致。
选将任将 选将任将是否得当,关系战争的胜败和国家的安危,是历代统治者十分关注的问题,不仅在实践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而且在理论上作出了系统的论述,产生了吴起的《论将》、诸葛亮的《将苑》、戚继光的《练将》等专门著作和篇章。他们认为,“国之所恃者兵,兵之所赖者将”。“克敌之要,在乎将得其人”;“置将不善,一败涂地”。公元前220年,刘邦做了皇帝以后,总结他战胜项羽、夺得天下的经验,发了一番著名的议论:“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填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所以为我禽也”(《汉书 · 高帝纪》)。这番话说明,是否善于选将任将,是决定战争胜负的一个重要因素。
古代军事家认为,选将任将必须选贤任能,知人要兼明善恶,用人要舍短取长。一方面,他们对将帅的政治、军事、文化素质和心理素质提出了严格的要求。《孙子兵法》把“智、信、仁、勇、严”作为选择将帅的标准。《六韬》把“勇、智、仁、信、忠”作为将帅必须具备的条件。后世兵家的论述大同小异,要旨是德才兼备、智勇双全。此外还要具有敏锐、沉着、果断、坚韧等心理素质。另一方面,他们又强调不可求全责备,认为“人之所能,不能兼备”,“有所长必有所短,有所明必有所蔽”,主张“量能授职”,“弃其所短,任其所长”。
古代军事家认为,不仅要“将得其人”,而且要“驭将有方”,特别是要处理好君主和将帅在兵权问题上的关系。战争的规律要求指挥权的高度集中统一(“凡兵之道,莫过乎一”),又要求将帅具有机断指挥的权力(“出军行师,将在自专”)。他们指出,如果将帅的一切行动都由君主操纵,“锋镝交于原野而决策于九重之中,机会变于斯须而定计于千里之外”,就会贻误战机,导致失败。所以,历代有见识的君主、将帅都主张,“将在军,不从中制”,“君命有所不受”。在保证君主对军队的统一指挥的前提下,给将帅以临机专断的权力。唐太宗李世民以善于“驱驾英才”著称。他总结自己的驭将之术,主要的就是“推心待士”,“洞然不疑”;“委任责成,备尽其用”;“斥远群小”,“保全功臣”。因此,李世民与其手下将领上下同心,人尽其才。尉迟敬德原来是李世民的敌人刘武周手下大将,归降李世民以后,他部下两员将领叛逃。有人因此猜测尉迟敬德必叛,就把他囚禁起来,劝李世民把他杀掉。李世民不但不杀,还把他召入内室,温语劝慰,赠送财宝。尉迟敬德感动至深,发誓“以身图报”。后来成为李世民手下一员猛将,在唐朝开国战争中立下了汗马功劳。李靖是一位精通兵法、战功卓著的将帅,也是李世民引为知己的爱将。贞观四年,李世民任命李靖为行军统帅,东征突厥。御史大夫萧璃弹劾他“御军无法”。李世民一面公开“特敕勿劾”,一面私下对李靖“严加责让”。后来查明所谓“御军无法”是谗毁之言,李世民就劝慰李靖,赏赐财物,后来又加官至尚书右仆射。为此,李靖感恩戴德。贞观八年,李世民决策西征吐谷浑。李世民心目中的理想统帅首推李靖,但是考虑到李靖年老多病,不忍开口。李靖得知李世民的意图以后,毅然“请行”,主动承担了西征统帅的重任。这些事例说明,善于选将任将是成功的治军韬略。
教戒为先 古代军事家认为,“军无习练,百不当一;习而用之,一可当百”(《将苑· 习练》)。把未经训练的军队用于打仗,等于把士兵白白送给敌人(“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因此,他们主张把教育训练列在治军的首位。“用兵之法,教戒为先”。训练内容,一是“练心”,二是“习武”。所谓“练心”,包括将帅士卒的政治态度、思想品德和战斗作风的培养教育,目的是用统治阶级的政治理想、道德观念统一军队的思想(“教之以礼,励之以义”,“令民与上同意”)。他们认为,“人心齐一,则百万之众即一人之身,将知兵,兵知将,如子弟之卫父兄,手足之捍头目,而常胜在我矣”(《登坛必究》卷十三)。以善于练兵著名的戚继光,对政治训练与军事训练、言教与身教的关系作了生动深刻的论述。他指出,“功名利欲,与心为敌,无异于寇”,能“攻心寇”,才能“剿外寇”,首先要战胜思想上的敌人,才能战胜战场上的敌人(《止止堂集 · 愚愚稿》)。“练兵之法,莫先练心。练心之法,不外身率”。必须以身作则,“倡忠义之理,每身先之,以诚感诚”,身教重于言教。特别是他提出把文艺活动纳入政治训练,选择“忠义激烈”的诗歌教将士吟唱,禁止“勾惹淫思,鼓惑思乡”的淫曲滥调在军营中传播,并且亲自作《虎蹲炮铭》教士卒记诵,更是发前人之所未发,是他对兵家治军韬略的独创性贡献。
所谓“习武”,内容不单指练技击、阵法,而且包括用兵韬略,方法注重“实用”,强调“实练”。特别是对将帅的培养训练,受到历代军事家的重视。三国时代的东吴青年统帅吕蒙(178~220),原来是一个行伍出身的老粗,勇敢有余,谋略不足。孙权建议他认真读书,以增长知识,开拓思路。吕蒙说军务繁忙,没有时间读书。孙权耐心地劝导他:“我并不是要你攻读经书成为博士,而是要你通过读书学习历史经验。你说军务忙,能比得上我吗? 我小时候读过《诗》、《书》、《礼记》、《左传》、《国语》。统领东吴大事以来,又读了三史和诸家兵书,自己觉得受益很大。你很聪明,只要肯学,必有收获。怎么能借口军务繁忙不认真读书呢? 汉光武帝刘秀领兵作战时,手不释卷。当今的曹操也自称老而好学。你为什么不能勉励自己呢?”孙权还指导吕蒙,首先从《孙子》、《六韬》、《左传》、《国语》和三史读起。经过孙权这一番劝导,吕蒙幡然醒悟,从此发奋读书,成为智勇双全的统帅。有一次,鲁肃(172~217)与吕蒙讨论对付西蜀大将关羽的谋略,吕蒙当场为鲁肃“画五策”。鲁肃大吃一惊,拍着吕蒙的肩膀说:“我原来以为老弟只是武功卓著,想不到你现在学识渊博、谋略出众,已经不是原来的吴下阿蒙了”(《三国志 ·吴书 · 吕蒙传》)。宋代的狄青(1008~1057)也是一位行伍出身的大将,在宋朝与西夏的战争中,英勇善战,屡立战功。陕西经略副使范仲淹发现狄青有勇有谋,但谋略修养不足,就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将不知古今,匹夫勇耳。”狄青深受启发,从此“折节读书,悉通秦汉以来将帅兵法”,终于成长为谋略超人的将帅(《宋史·狄青传》)。戚继光继承和发展历代兵家的优良传统,把“练将”确定为治军的重要制度,把“韬略”列为练将的首要内容。他指出,“兵之有法,如医之有方,必须读习而后得”。对兵法要“师其意而不泥其迹”,强调“学法于实境之间”。这些思想,不仅在当时已为实践证明是正确的,至今仍然是值得借鉴的。
利器足食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历代兵家都把后勤保障作为军队建设的重要内容,决定战争胜负的重要因素。后勤保障,包括兵器装备和食物供应两个方面。管仲认为,讨论军队建设的重大问题,必须首先讨论兵器装备的生产和供应(“凡兵有大论,必先论其器”)。兵器装备完善锋利,是克敌制胜的重要条件。兵器装备粗制滥造,等于把士卒白白送给敌人(“器滥而不利者,以其士予人也”)。孙武认为,治军用兵必须有充足的物资储备作基础,尽力防止出现“国用不足”、“屈力殚货”的情况。“是故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物资储备)则亡”(《孙子兵法·军争篇》)。在当时的社会历史条件下,粮食的生产、储备和运输是关系军队存亡胜负的重要问题,尤其为历代兵家重视。他们认为,粮食是“民之天,兵之命,必谋之者不竭,运之者必继,护之者惟周,用之者常节”(《兵经》卷中)。特别是“粮饷之道,系吾军咽喉,存亡通塞,成败攸关”(《草庐经略》卷三)。因此,“用兵制胜,以粮为先”。
在东汉末年曹操统一北方的战争中,曹操把“修耕植以蓄军资”作为实现他“深根固本,以制天下”的战略决策的两大策略之一。曹操从历史经验和亲身经历中体会到,经济实力、特别是粮食对军队的极端重要性。他说:“夫定国之术,在于强兵足食。秦人以急农兼天下,孝武以屯田定西域,此先代之良式也。”(《三国志·魏书·武帝纪》)秦孝公(前381~前338)以后的秦国发展生产,富国强兵,终于兼并六国,统一天下。汉武帝刘彻(前156~前87)采纳赵充国(前137~前52)的屯田政策,终于平定西域。曹操在控制兖豫二州以后,就以秦王、汉武为榜样,在他控制的地区推行屯田制,结果“所在积谷,仓廪皆满”,使曹操“征伐四方,无运粮之劳”,对夺取战争的胜利起了重要作用。在官渡之战中,曹操出奇制胜,夜袭乌巢,烧毁袁绍的粮仓,是争取官渡之战全胜的一次关键性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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