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之区域学术精神与诗文风貌·中期浙江:众派归一与文论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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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之区域学术精神与诗文风貌·中期浙江:众派归一与文论折中

宋代浙江一带有永康学派、永嘉学派、金华学派,以及吕祖谦的东莱之学。永康和永嘉之学接近,后世称其为事功之学或功利之学,东莱之学以文献称,哲学上兼取各家,实为不派之派。所以,这些学派影响后世的,实是事功之学和金华义理之学。这些学派在元代学源交叉,相互吸收,呈交融之势,到元代,实成众派归一之势。

其实,宋代浙江地区文学领域林立的各派,在元初也同样走向众派归一。要了解浙东文派的这一发展,还必须从元初永康后学方凤谈起。王崇炳《金华征献录·忠义传·方凤传》说:

未几宋亡,遂绝意仕进,而益肆力于诗,诗日益工,而业日益落。故义乌知县吴渭,思兴起诗文,辟家塾吴溪上,延至之……晚善括苍吴子善、武夷谢皋羽,为生死交……间岁西游,访遗览古,自陵阳牟献之、新安方万里,若淮阴龚圣予、剡源戴帅初、永康胡穆仲、南阳仇仁近、蒲田刘声之、吴兴陈无逸,皆联文字交……每遇雄关复奥、长江巨浸、破军蹶将之处,悼天堑不守,辄俯仰徘徊,悲不自禁,一切见于诗文。柳道传称凤诗体裁纯密,声节娴婉,不缘琢镂,而神融气浩,然而抑扬顿挫,时以寄其故国旧君之思。凤论诗尝曰:“凡诗之作,由人心生也。使遭变而不悲《黍离》,居嫠而不念仪髦,望白云而不思亲,闻山阳笛而不怀故,是无人心矣,尚复有诗哉!”宋季文弊,凤颇厌之,尝谓学者曰:“文章必真实中正,方有关于世,他则腐烂漫漶,当与东华尘土尽耳。”

显然,他和他的同道谢翱、吴思齐等的文学主张和诗风文风追求,与宋末以来浙东派大不相同,其关注时事和壮怀激烈,与龙川陈亮的主张有渊源关系,由于遭际世乱,又主张学杜。于是在客观上,于诗于文,都与宋代的江西派有接近之势。又由于他广交一时诗伯,自然相互影响,故成融合各家的趋势。但是,如果说由于方凤等人的创作,使浙江之诗文在当时“为之一变”,则是夸大了他在当时的影响。他在当时确有一定影响,如在月泉吟社的征诗活动中,他与谢翱、吴思齐担任考官,品定诗作,自然以他们的诗歌主张和追求影响参与活动的诗家。但在元初,主导浙江文坛的还不是方凤等人,而是戴表元、仇远、白珽等。方凤一派的人在浙东地区占据主导地位,则是到了元中期,此时活动于浙江文坛并在全国有相当影响的是方凤的学生——“义乌三先生”柳贯、黄溍、吴莱。“柳贯、黄溍、吴莱诸文章大家,皆出其门”(应廷育《金华先民传·名儒传》),方凤在元代诗文发展史上的地位,是由其弟子们奠定的。诗文领域众派归一的实效,在方凤弟子们身上体现了出来。他们都是婺中人,后人或称之为婺中文人群体。

那么能不能说元中期浙江诗文就是方凤诗文风格的延续呢?显然,从诗风文风发展的实际看,还不完全是这样。其弟子黄溍就注意到了方凤之后的“变”,他序方凤诗,说:“先生殁,其音遂绝。”因时事造成的方凤诗文的“危苦激切”,由于时移世变,在他弟子们的诗文中是找不到了。他的弟子从他那里继承的,既不是诗文风格,也不是诗文内容,而是众派归一的精神。具体体现在他的弟子黄溍、柳贯等人身上,则是诗文理论和诗文风格的折中。

这所谓的折中,有义理与事功的折中,有气与理的折中,有心与理的折中。如黄溍论文,既讲“任气”又主张“御气”;论诗倡导“诗成于心”,而其诗作又“本于性情之正”。柳贯也是如此,他论诗既要求写“吾胸中天趣流行之妙”,又要求诗要表现“义理之真”,“性情之正”等。他们的诗文风格也表现出这种折中性。黄溍在三先生中最为著名,是浙江文风的代表。钱基博《中国文学史》说:“黄溍文为苏轼之疏畅,而归本欧阳修之纡徐;学则朱熹之义理,而兼吕祖谦之文献。”说他的散文“议论不为矜张而有深识,叙事焯有裁制而无循情;尽而不污,婉而章,虽无欧阳之流韵,而有欧阳之洁致”。诗则“不苏不黄,超绝町畦”,“雄茂之气,修洁之词,不专事模拟,讲格律,而卓然以自名家”。古体更是“以坦迤出雄迈,含茂丽于简澹,卓尔大雅,足以上攀陈子昂,而远窥陶元亮”。邓绍基主编《元代文学史》赞赏他为人正直孤洁,一些文章颇能见出他的个性,他“以耿介之心表达对社会人情物理的感受,思想趋向深沉”。漆绪邦主编的《中国散文通史》认为他文风以平和雅正为主,极近虞集。他入仕后的散文,颇多台阁气息,而入仕前的作品,有真情真识,颇堪讽味。柳贯也是如此,钱基博《中国文学史》称他的文章为“四杰之秀”,其文“醇粹明白,以曾参苏,而文无躁气”。说其诗“以唐矫宋,以晋参唐……五七言律,丽不犯纤,健不乖律,跌宕昭彰,大体不离于杜者近是;而七言古则以李白杜甫,五言古则以阮籍、郭璞参陈子昂、李白”。邓绍基主编《元代文学史》对他的诗有较多论述,说他论诗推崇杜甫和李白,但其诗风实受江西诗派影响,古硬奇瘦。他写有不少七古长篇,遣词命意都很奇特,也常发议论。至于吴莱,清代王士祯论诗绝句就说:“渊颖歌行格尽奇。”钱基博《中国文学史》也说吴莱文章磊落有奇气,为黄、柳所不可比。“其文寓凌厉于峭实,以汉窥秦;其诗以雄怪发才藻,以韩学杜;势崭语重,殆欲抗行北学之亢厉,而以力湔宋文之冗絮”。特别指出“其文质重,自然回澜,异于黄溍、柳贯之疏畅出宋人;所以疏而不快,缓而非懦”。其诗也有淡泊一格。

注释

① 《黄文献公集》卷三《山南先生述》,卷六《吴正传文集序》,卷四《题山房集》。② 清韩慧基《重校黄文献公文集序》,《黄文献公集》卷首。① 《柳待制文集》卷一五《重修适意亭记》,卷一三《答临川危太朴书》。② 钱基博《中国文学史》,蓝田新中国书局1943年版。③ 邓绍基主编《元代文学史》,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年版。④ 漆绪邦主编《中国散文通史》,吉林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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