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意切题《略及赠人,全写自 己》原文|注释|赏析|汇评
【依据】
题本赠人,而诗全写自己胸臆者。……十二句诗,凡十句自说,则二句说李侯者,不欲以东都丑语,唐突李侯也。看他用意忠厚,如此类甚多。(金圣叹《唱经堂杜诗解》卷一)
【诗例】
赠李白
杜甫
二年客东都,所历厌机巧。
野人对腥膻,蔬食常不饱。
岂无青精饭,使我颜色好。
苦乏大药资,山林迹如扫。
李侯金闺彦,脱身事幽讨。
亦有梁宋游,方期拾瑶草。
【解析】
天宝三载 (744年),李白由翰林供奉为高力士所谗被放东游,与杜甫在洛阳相遇。这是两位冠绝千古的大诗人的第一次相遇。时李白44岁,正是壮年名享天下的时候;杜甫年32岁,是异彩初呈渐为天下知的时期。他们当时会面的具体情形我们不大清楚,但从这首诗里,我们可以看出,杜甫对李白是以诚相待,一往情深的。全诗12句,有10句写诗人自己。杜甫正是把自己当作一面镜子,无保留地送给李白作借鉴。我们且看这是怎样的一面镜子。
诗一开头,诗人交待自己对东都(洛阳)生活的厌倦。“机巧”,《庄子》:“功利机巧,必忘夫人之心。”这里用其意。用“机巧”二字概括了东都的社会面貌,是诗人两年东都生活总体情绪的流露。可见东都虽然繁华,但不是一块诗人理想的清净之地,人与人之间充满了虚伪和欺诈。次二句“野人对腥膻,蔬食常不饱”,是诗人以野人自谓,把来东都前后不同的生活方式作了一个比较。“未来东都时,蔬食一饱,颓然自乐;乃今二年腥膻,满鼻饮闻,足之先之足食,不能复饱——写尽野人到京不安分,不自得,无限苦事。”(金圣叹《唱经堂杜诗解》)东都是“机巧”之地,诗人生厌不愿久居;腥膻扑鼻,诗人又不愿臭味相投,自然是“无限苦事”了。所以接下来诗人笔调一转,用 “岂无”一语,表达出自己对 “青精饭”的向往。陶隐居《登真隐诀》:“太极真人青精千石蒸饭法,用南烛草木叶,杂茎皮煮,取汁浸米蒸之,令饭作青色,高格曝干,当二蒸曝,每蒸辄以叶汁溲令浥浥,日可服二升,勿服血食,填胃补髓,消灭三虫。”青精饭不比腥膻,算是蔬食,但食之“填胃补髓,消灭三虫”,会“令我颜色好”,真是妙不可言。诗人这种身在腥膻之中而心在青精饭的情绪,是内心矛盾的真实流露。青精饭不易得,大药之资更为难寻。七、八句“苦乏大药资,山林迹如扫”说出了诗人来东都的初衷和山林归不得的苦衷。“大药”,《梁书》:“陶弘景既得神符秘诀,而苦无药物,帝赐黄金、丹砂、雄黄等物。”可见大药比青精饭更进一步。青精饭不过强身健体,而大药之资是成就事业的不可或缺的依靠。苦乏大药,学道也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诗人当初怀着“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理想出山到东都,自然希望能寻得“帝赐大药”,一展才华。但谁料想东都是个大泥沼,刚一涉足,便为污泥所陷。这一人生经历对诗人来说是惨痛的。作为教训又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把它送给李白,无疑是对李白被放东游的一个安慰。在杜甫看来,李白被放,比起自己的羁居东都,不是不幸,而是有幸了。“脱身”是可喜可贺的事。“亦有梁宋游”一句,大约是诗人和李白相遇时的盟心之语,相约一同离开东都,避开污浊,到梁宋之地,呼吸一点新鲜的空气。这是吃一堑而长的一智。
浦起龙《读杜心解》评这首诗时说:“公述其语为赠,则李是主,身是宾也。今乃先云自 ‘厌腥膻’,将托迹神仙,而后言李亦有 ‘脱身幽讨’之志。自叙反详,叙李反略。则似翻宾作主,翻主作宾矣。不知其自叙处多用 ‘青精’、‘大药’等语,正为太白所引。落到李侯,只消一两言双绾。而上八句之烟云,都成后四句之烘托。明乎彼己虚实之用,可以说杜矣。”这一段评论,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全诗,也可以帮助我们对“略及赠人,全写自己”的艺术表现手法领会得更加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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