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峰绕径曲,耸石带山连。
花馀拂戏鸟,树密隐鸣蝉。
古代藩王权贵的花园规模宏大。例如汉代刘武营建的梁园,窦武夺占的沁园,皆系历史上的名园,曾被咏于诗歌,写入文章。本诗所描绘的后园,也是峰绕山连,包容广袤,极具宏丽大观。这首诗系王融作于后园,即景吟成,时令当在夏初。《诗纪》题作梁元帝诗,恐系因风格相近而误。
回文诗传云起自苻秦时窦滔妻苏蕙的《织锦图》,后来文士时或仿作。中国文字组成词句相当灵活,而且字词一经颠倒,含义即显差别。由回文词组可联缀成回文句,再由回文句即可结合为回文诗,它是中国独有的一种诗歌体。回文能作一种特殊辞格,不得纯以文字游戏观之。
五言回文诗大抵每句的一二字和四五字各构一个词组,中间甚具关键性的第三字常用动词系联,在顺读和逆读时,往往造成前后的主谓词组与偏正词组递相更换,从而意义发生改变。因此五言回文诗较之七言回文诗容易作,但也容易流于平板。本诗具上述典型句式结构,然因其构思佳妙,措辞精当,使回文诗与正文意义适相补充,从而更丰富了全诗意境,无妨将顺反读连成一气,作为八句诗来赏鉴。
先看正读,是由远景收入近景。首句“斜峰绕径曲”。总叙峰势倾斜坡陀,而非陡峭绝壁。一条小径蜿蜒屈曲,环绕于斜峰间。斜峰为小径所穿插,远望峰径出没,明灭可见。“斜”和“曲”交织在一起,呈现出一种角度美、曲线美。峰中出径,图景大中见小。作者用拟人手法,把峰的态势、径的位置、峰与径的关系,写得活灵活现。
“耸石带山连”。补叙山上多石,而且逐处耸拔,仿佛破土而出,纷呈异状。山连山,石连石。合观前句曲径,由峰前绕峰后,自峰下及峰颠,可想象出石列如屏如林,漫山夹径,从中展示出平远、深远、高远的“三远”境界。“耸”和“连”以立体结合平面。石遍覆山,图景是小中见大。作者仍用拟人手法,概叙石的形状、山的构成、山与石的关系,尽皆包举无遗。刘熙载《艺概》云:“诗中言景,既患大小相混,又患大小相隔。”此诗可谓恰到好处。
“花馀拂戏鸟,树密隐鸣蝉。”写出了满园花树。暗示春事已尽,节交夏令,枝头只剩馀花,叶茂渐成浓荫,花树中复点缀着戏鸟和鸣蝉。鸟主要写其活动,那活泼快乐的鸟儿,时时从花底掠过。“戏鸟认花枝”,生趣盎然。蝉主要写其声音,园中碧树葱茏,可以藏得住鸣蝉。浓荫中续续传出蝉声嘒嘒,翳叶抱枝的蝉,正在自鸣得意。这两句在园景的轮廓添上浓抹,加上工笔,构成一幅红稀、绿稠、花鸟动、树蝉静、动中见态、静中传声的悠美图画。
再看逆读,却由近景拓出远景。首句“蝉鸣隐密树”。先写所闻。一片蝉噪,流响遍传园林,然而只闻其声,不见其形,那鸣蝉已隐入蓊郁的绿树丛中。
“鸟戏拂馀花”。接写所见。一群鸟儿正在花间嬉戏,它们快拂花梢,轻跃枝头,振动了枝上残花,于是落英纷纷飘坠。“鸟散馀花落”,场面热闹,引人入迷。
“连山带石耸,曲径绕峰斜。”赏景扩及全园。园中山势绵延,山上乱石嶙峋。全山仿佛藉石头而连成,复又牵带着一块块矗立的危石,一齐向空高高耸起。这曲径两侧也布满荦确乱石,行径甚微,萦回缭绕,通向峰峦幽深之处,依稀可辨,而这翠峰峰势向下缓缓倾斜,渐远渐低,色彩也渐淡化了。饱览后园全景,逸兴遄飞,自是不言而喻。
作者仅使用了两组对偶句,反复颠倒,腾挪化变,渲染园林风光,摅写游赏兴致,发抒欢娱情怀。随景移而遍观,借奇景而寓情,托物性而传意,情景自然交融。遣辞出神入化,如用一“带”字写出石依附山,山牵动石;用一“拂”字写出鸟滑花底,花为鸟触。这些均足以感染读者,加之正、反文全用和谐的平声韵调,使人回环吟诵,爱不忍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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