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近代江西诗词·清前期江西诗词·李元鼎、贺贻孙、李来泰·李元鼎

清代近代江西诗词·清前期江西诗词·李元鼎、贺贻孙、李来泰·李元鼎

李元鼎(1595～1670)，字梅公，吉水人。明天启二年(1622)进士，授行人。迁吏部稽勋主事，调文选。历升光禄少卿。甲申，京师陷，族叔邦华殉难死，元鼎守柩旁，不忍去，被清军逼迫而降。顺治二年，授太仆寺少卿。迁太常，凡郊庙祭祀诸大典，元鼎裁定者居多。历官兵部左侍郎。既而优游林下，以诗文自娱十余年，康熙九年卒于家。以子振裕贵，加赠户部尚书。生平事迹见《江西通志》卷七十九、《清史列传·贰臣传》《全清词·顺康卷》等。

著有《石园集》《灌砚斋文集》，其《石园全集》三十卷(《石园诗集》二十二卷，《灌研斋文集》八卷)见于《四库存目丛书》集部第196册。

李元鼎以诗词文著称，而诗尤为钱谦益、朱彝尊、施闰章等人所推重。宋荦为其文集作序，曰：“其诗若文，皆真机流露，输写性情，不假雕绘，多自得之趣……读公晚年诸作，宦意虽忘，文情益壮。”^[1]熊文举序其集曰：“浏览前后诸篇什，冲淡则韦应物，沉雅类曲江，悲壮合高岑，清适如王孟，兴会标举，风绪横披，造乎混沦，归于极则。”^[2]陈弘绪序曰：“先生著作满家，而诗尤盛传于世。顷，投余《石园诗集》计二十种，自著凡十五种，远夫人倡和凡五种。余得而竟读之，宏博藻丽，清新俊逸，沉着顿挫，无不毕具。而蔽以一言，大抵不离所谓超然者，近是。当其掇高第，陟华膴，翱翔审官之堂，优游卿月之署，日共贤士大夫投壶雅歌，衔杯刻烛，作为《清庙》《明堂》《铙歌》《横吹》诸篇，何其奇而壮也。已而，悯时悼俗，忧谗畏讥，辞阊阖以远游，厌承明而脱屣。于是，浮徐泗，涉长淮，徘徊三湘七泽间，兴悲于鸿雁之赋，陨涕于沔水之章，抑何怫郁而多怀也。未几，蓬莱清浅，大厦摧颓，巨室有中谷之嗟，名族无乔木之倚，曾日月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相与混迹樵苏，寄情图史，一委以吟咏啸歌，以消耗寒暑，又何其磊落而恬淡也。盖先生之遭逢屡变，而诗亦因之屡变，乃其中之超然者，历终始而不渝，随所挥洒而皆不可掩。”^[3]

其诗现存1215首，词102首(包括夫人远山氏朱中楣原词和梅公和词)，文99篇。题材内容较丰富，举凡羁旅、怀古、题画、赠友等均有，吟咏山水，啸歌山林;风格多样，或宏博藻丽，或清新俊逸，或沉着顿挫。宏博藻丽者如《同邑有友人过访寓舍授以二诗依韵答之》：

栖托湖漘鸟梦迟，且因文酒共支颐。蟫慵墨沈餐鸡跖，蛛隐荷衫傲鹿皮。戎马歌残孤剑在，风霜字挟一筇随。山中甲子余空老，惭说柴桑纪义熙。

时艰未易赋岩阿，采采芙蓉覆短蓑。话到家山稽客远，帆吹桑海故人过。潭深钴鉧啼元豹，月落潇湘冷翠蛾。望望枌榆堪结社，扁舟何日醉烟萝。

二诗用事宏博，辞采藻丽，典雅古奥，磊落而恬淡。近似诗歌如《灌瓦研诗并序》：

余家有古研，得之金陵老友薛更生，其世藏也。研形五瓣若梅花，色如金粟藏经纸，中边血斑翡翠隐起，似出土铜，叩之作金玉声。细腻发墨，亦奇珍矣。相传为灌婴庙瓦，洪容斋守赣时获于雩庙。左池窾为《研铭》以章之，语载《续笔》中。辛丑秋日，余偶游雩阳，考郡邑志益信。志云：“研重十斤，刓阙两角，其光沛然，色正黄。”余研光色则同，但厚止二寸许，重不及十之一二。岂后人剖而成器，不止余之一研邪?嗟乎!灌将军往矣，今欲寻其庙之故址，无有识其处者。独此一研，令人凭吊，欷歔而不忍置此。吴融所为赋古研，有“尘土依人而伍琼瑶”句，苏子瞻铭龙尾而云“阅人于古今”，盖感慨系之矣。因赋小诗，贻同志者和焉。

梅花研久伴镫青，金质黄流范古硎。汉代何人寻灌垒，雩阳有志纪洪铭。方之铜雀歌钟远，润以玉蜍战血荧。珍重传家供翰墨，毋烦端歙斫山灵。

风格沉着顿挫者如《宿萧季公梅檀林》：

分取春浮一曲余，胸中丘壑总如如。廊阴晚接花前槛，阁影深摇竹外居。雨过烟沈迷棹远，月来树隔得钟疏。西庄曾复招裴迪，我欲相从更结庐。

山林之趣与羡友之情，以内转之潜气出之。又如《有客》：

有客谈遗事，殷勤问往年。情飞沧海外，泪落夜镫前。荒塞闻鹦鹉，空山泣杜鹃。一尊聊取醉，身世总茫然。

因有客谈往事而忆当年，一醉之后更觉身世茫然，怀旧悼今之情溢于言表。悲情弥漫，沉郁顿挫。类似之作还有：

长堤漠漠散荒烟，满路寒鸦噪野田。世事波涛舟楫外，中原涕泪酒杯前。关河梦断残归鹤，霄汉星回冷丽娟。何处笳音催晚角，牙旗猎猎水云边。(《和王铁山少司空》)

插艾怜时序，衔杯共友朋。可堪今夜雨，偏妒一年镫。舫静歌声邈，波喧岸影增。天涯萍聚处，痛饮记吾曾。(《五夜余澹心涂次尾及同乡诸兄招饮河房时大雨如注经宵不歇醉归走笔记之》)

抚今追昔，涕泪杯前，天涯萍聚，痛饮解愁，情何以堪。

风格清新俊逸者如《香炉峰》：“携得仙人白玉筇，夜深无语对青松。晓来雾起千山暝，独出香炉第一峰。”写景状物生动传神，语言清新，俊逸中不乏豪气。类似诗歌还有《得文信国罗文毅邹忠介三先生真迹喜成一律》：“偶集先贤迹，淋漓发古香。慨然思异代，况乃尽同乡。字挟风霜气，人争日月光。兹游殊不负，世世付珍藏。”得乡贤书法真迹而喜为歌吟，发思古之幽情，自励自勉，乡梓情切。

总之，李元鼎喜从文士游，学步宋诗，不随流俗，“诗歌不落王、李、钟、谭窠臼，追慕欧、梅，颇具意境”^[4]。

其词，虽然不以此名家，且数量也不多，但不乏可读之作。如和其夫人的《捣练子》二首，就颇为清秀拔俗：

妆乍洗，露芳容，杨柳腰轻不耐风。遥望桥西桃李色，一江春水驾双虹。檐雨滴，岫云浓，溶溶碧水映愁容。底事芙蓉羞不解，满头钗钿怨飞蓬。

李元鼎和夫人朱中楣诗词唱和，琴瑟和鸣，传为文坛佳话，更是令后世艳羡不已。

注释

[1]《石园全集》宋荦序，《四库存目丛书》集部第196册，第2页。[2]《石园全集》熊文举序，《四库存目丛书》集部第196册，第3页。[3]《石园全集》陈弘绪序，《四库存目丛书》集部第196册，第7页。[4]钱仲联主编：《清诗纪事》（三）顺治朝卷引邓之诚语，江苏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153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