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
艾略特
事件背景
托马斯·艾略特生于1888年,卒于1965年。他出生于美国的圣路易斯州,是英国著名的文艺评论家、剧作家和现代派诗人。
本篇是艾略特获诺贝尔文学奖时的演说。
我一直在想,今晚我该如何用简单的几句话来答谢瑞典文学院的诸位先生,因为是你们赐给了这份崇高的荣誉。但几句话是很难说清楚的。说来惭愧:我是以操文为业的,但此刻我却不知道如何表达。若只是表示我已认识到接受了国际上最高荣誉的奖励而颁发给我的证书,我想诸位都已知道证书上写的内容了。若谦虚地说自己不配得奖,则是对学院的不敬;若以文学批评家的立场,赞同学院的明智抉择,又恐流于自我吹捧。进退维谷之际,我只能这么想,既然学院已经作了决定,我也就理直气壮地接受了。至于一个人因为获得了这个奖而一朝成名,招致各种荣辱褒贬,则是不难想象,也是无法避免的;诺贝尔奖和其他奖的性质也许相似,或许层次比较高,所以我还是要讲一些感激的话,若与其他奖的性质不一样,那么要表达我的感情就更难找到词汇了。
于是我只好采用直接表达的方式,用我自己的解释,表述一下诺贝尔文学奖的重要性。如果这个奖是用来肯定写作贡献,或基于这样的事实,即表彰作家的名声已超越了自己的国界和母语的区限,那我是不敢当的,而且,在场的诸位恐怕没有一个配领该奖的。幸亏我发现诺贝尔奖远非这种意义。我觉得它是经年累月地从各国挑选,精挑细选,如同选一种特殊的角色和象征、起特殊作用的人一样。颁奖仪式的举行也非比平常,领奖人怀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一下子被推上了领奖台。所以问题也许不在于他值不值得被选上,而在于被选者能否在颁奖仪式上起到“作用”——即作为一个代表,如同许多人都能做的,一个要比他已有的创作都要重要的代表作用。
诗一向在所有的艺术中最受地域的限制。绘画、雕塑、建筑、音乐,可以为任何耳聪目明的人所鉴赏。只有语言,特别是诗人的语言,却截然不同。诗,好像更易分隔人们更不用说是团结了。
就作品的另一方面而言,我们也别忘了,在语言造成隔阂时,诗本身可以给我们带来一种克服隔阂的理由。一个能欣赏别种语言写成的诗的人,也就能和使用该种语言的人们相沟通,此外就没有再比这更好的沟通方法了。我们不妨回顾一下欧洲的诗歌历史,回顾一下一种语言的诗对另一种语言的诗的伟大影响;有些重要的诗人受到别国的诗的影响往往基于自己国家的诗。我们也发现,很多国家的诗如果不是受到别种语言或别国诗歌的滋润,常常会出现难以挽救的危机。当一个诗人向自己的同胞倾诉时,他的话里必然包含了很多外国诗人的思想;他向别国的年轻诗人讲话时,那些年轻诗人也会把他的思想和他所表现的民族性格再转达给他们的同胞。一部分影响到别的诗人,一部分通过翻译而使其他诗人对他的诗进行再创作。同时又通过那些爱诗但不写诗的读者,诗人就能对民族与民族之间的沟通作出贡献了。
每个诗人的作品不仅都可以感动同文、同宗、同区域的读者,不仅可以作为“欧洲的诗”,而且可以作为全世界的“诗”。我认为不同国家、不同语言之间的读者——虽然他们为数不多——彼此通过诗得到或多或少的理解,这才是最重要的。而我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并且是给一名诗人的,正是诗的价值能够超越国界的一个明证。为了证实这一点,我要时时告诫诗人:我现在站在你们面前讲话,并非我自己有什么成就,而是作为一种象征,象征诗在一个时期有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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