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条河流都有源头,溯源而上寻觅,或在山野旮旯涌泉,或从灌木丛中滥觞。最终滴水成溪聚流成河,浩荡山峦之间奔涌阡陌之中。滋一方水土,润一季庄稼,演绎一隅烟火人生。依山取食傍水而居,这是人类最初的活动方式。每次亲临山水之间,心中怀古探幽之情都会油然而生,山野间的峻岩,流水里的青苔,大自然的万物生灵,仿佛都裹挟着历史因素成分,虽然历经沧海桑田时空变换,依然可以触景生情地把历史穿越、把岁月还原。
淇河就是一条铸刻满历史印痕的河流,见证了殷商王朝盛衰,充实了《诗经》的内容。遥望淇河畔的朝歌城,就会联想到蔚为壮观的宫殿楼阁,莺歌燕舞的后宫佳丽,那是一个王国曾经无限的风光。小说家罗贯中曾戏水淇河,挑灯夜著《三国演义》,中华第一女诗人许穆夫人曾汲水岸边吟诗感怀。现在行走在牧野的田园里面,田亩无边无际,庄稼铺天盖地。历史上却是决定殷商王朝覆灭、开启周朝辉煌的决战地。黄土依旧厚重,淇水潺潺不绝,曾经的一切都会淹没于时光的年轮中,可以去怀古,也可以不去怀古。怀古是为了纪念发生在这里的历史,让历史为这片地域的山水增添文化色彩和史料氛围。
老家南边十华里便是淇河,时常存心在家乡的山水间寻觅古老印痕的讯息。不为物质盈亏所累,不为凡情俗事费心。可以邀明月清风入灶,可以请流水青莲洗肠。恬淡风景浸润一隅诗心,平添淡雅心境美化生活点滴。
常去的地方是河头村,属于淇河的上游。从路面之上到河底需要经过一座古老的村庄,村庄里面散落着古老的院落,石头墙石头院石头岸石头房,从前房舍建材主要是就地取材,对于隐逸在太行山区的淇河流域唯一富产的就是石头。烟熏火燎的灶台石墙,长满青苔的石板房顶,都是沧桑过往的见证,为了服务鹤壁盘石头水库建设,这片村落部分需要移民,所以很少新建房舍,院落随着地势起伏建造,错落但不凌乱,倒有一种顺其自然的形制。夏日的树木葱茏如盖遮蔽天日,枝桠间散漏的光斑倒映在地上一片片斑驳的疏影。院落在摇曳的树木间若隐若现,可以看到院子里面闲置多年的石磨,木格子的窗戶有些陈旧的颜色,偶有红彤彤的辣椒悬挂窗棂,对照着新旧更替。墙角放着独轮推车、锄头等农具,门框上面泛白的春联上面依稀可见“春回大地、福满人间”。狗吠声从高岸上传来,伴着鸡鸣的高昂,偶尔还有牛的低沉嗓音,此起彼伏或者间歇鸣叫,唤醒寂寥的山野。保持依旧的土里刨食农耕生活节奏,不会落后于时代,只会唤醒蛰伏在人们心中依旧的那份渴望乡土生活回归自然的心境。
和母亲相约每年去一次淇河边上,把那份亲人间的天伦之乐放置在家乡的山水之间,糅合发酵然后再升华。搀扶着年迈的母亲,体会着岁月的沧桑镌刻在母亲身上的印痕,回想着母亲为了这个家尽心的付出,回首和母亲一路走来的时光,有过和谐之音也有过争吵嘈杂,但母亲与我都明白那是情急之中的误会,母子血缘情深浓郁得化不开。母亲和我都明白来淇河边,碍于可以减少旅游的花销,只是依傍太行的淇河本身就概括了北方山水的特质,纵情山水寄情于物,独独淇河足够了。每到秋天时候,母亲就会督促家人:去淇河玩吧,看看那里的水,瞧瞧那里的山,再吃吃那里的鱼。年迈的母亲身体已经佝偻了,总是喜欢找一隅偏僻处,或者岸边的树荫下或者水边的石头上,安静地看我们嬉戏。
淇河源自山西陵川,散落在旷野间的涌泉汇流成溪,从石头缝隙之中缓缓流淌,柔软无骨的抚摸过山石的棱角,摩挲成浅浅河床底下的砂石。两岸的峭壁上面都是幽冷的山石,间或长满杂草灌木,间或长满青苔。山风呼啸着从峡谷间刮过,摇曳着树木的枝桠,投影水底凌乱的波纹,像是荡漾的心事散落在漫山遍野的浪漫。溪水曲折而行,向着远方向着大海方向执念的流淌、汇流。偶遇村落聚起一方围堰,涵养起一隅宽裕水面。水面如镜风起微漾,摇晃出大自然的山水风情。引来几只水鸟盘旋翱翔水面之上观澜察鱼,俯冲而下啄鱼而出。一叶扁舟悠然而来,斗笠渔人站立船头,几只捕鱼水鸟傍着船舷。若遇春雨斜斜渲染山水,秋叶坠水点缀风景,其中韵味更是意犹未尽。四季本身就是风景组成,美好心情时常依赖风景的沾惹,尤其在这里风景如画历史厚重人间气息浓郁,此种感受尤甚。
逐水而居的人们一代代繁衍,不知不觉中演绎了历史。山水无语自屹立流淌千年,人来人往中形成了典故。淇河的故事很古老,沧桑得让人仰止叹息,淇河的故事很年轻,络绎不绝来的访者补充着新鲜的自然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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