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芝华
郑愁予(台湾)
年轻的水们,上升,他们是爱上升的……那些年轻的水们,原想成星星的,但不幸都成了……流落的云。折迭起兴奋得累了的翅儿吧!而且,把一路上看都看花了的眼睛也阖起来吧。仍恍惚是留下而又带着的,对峰峦的得意与飞鹏的得意,也都一古脑儿收起吧。是云了,已经是了,还能不流落么?
在两大之间无定地高悬,高悬而不自主,成群成片地依偎着……忽然,当那些时辰,他们正流落在海原上……。
而海原上的,年高的水们都很安详地仰望着,也不时从白色的手臂招扬。更老的水们,深居于海的内层,季节无声递转,光影重重相映,再无一丁点儿的纤物存于那明晶心间了。是的,更老的水们,仰望已是过去,因星星已沉入他怀中,月儿也在他怀中,他已默默地包容一切了。
诗人的奇思妙想将浑然一体的大海,作了断层的析解,于是有海的外层和内层。更将海水拟人化,分为年轻的水、年高的水和更老的水,由这些不同层次的“水”产生不同的性格与不同的思想语言。
首先,诗人一眼看到的是那些活泼、好动、顽皮又不识愁滋味的年轻的水。他们终日嬉闹不定,又胸无点墨,只梦想成为天上的星星。但不幸,这希望终无法实现,他们仍是海原流浪的云。纵然有过对涛峰、飞鸿意气风发的得意,但又算得了什么,还是把翅膀收起、眼睛阖上吧!是云了,就该流浪,这是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较诸年轻的水,年高的水们显然沉静多了。他们虽也仰望,也不时以白色手臂招扬,但已少了那份聒躁与不安。
至于那些更老的水们,恰似老僧入定。除了星星沉落、明月映照,已心如明镜、纤尘不染,达到第三境界的“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物我清源的炉火纯青。如此,季节的遁换、光影的幻化,对他已是“山中无日月,寒尽不知年”,超凡出世的自由与无羁。
最后诗人喟叹起这些年轻的水来。他们是否想要回家,就象浪迹天涯的游子想起故乡的老母,想着玉石俱焚、天地混沌的一面。如此一想,悲伤的更悲伤、凝望的更凝望了。这是年轻的水特有的权利,老一辈看来简直痴人说梦,梦痴人更痴,因为自己流落而无力的身影正是最好的证明。
诗人将水当作一个人成长的过程般写着。起先写其奋发昂扬,继而知天命,再继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这拟人的手法,颇能启迪人的感情,引发心灵的共鸣。忽然想起蒋捷的《虞美人》:“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两作相映,似有几分况味涌来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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