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在这里

你也在这里

清晨，突然想去走走五里桥。这样心无繁杂的晨，去见识一座古老的桥。此时，多少人还在梦里，我走在路上。

这个早上，在桥上所遇见的人中，我算是年轻的。其实也从未觉察自身的衰老。女人是这样慢慢长成的，经历了少女时代的朦胧及不确切的梦幻，然后遇见一个男子，慢慢沉淀下来，退去浮躁，虚荣，畏惧……生活到底教会她如何更好地生活，懂得活在过程里。

想起遭受手臂伤痛的水心渴望桥上邂逅爱情。而我想遇见自己。重读《廊桥遗梦》，很仔细地读每个字。那座桥，叫罗斯曼桥。“这里很好。很宁静。这里的人的确善良……但这不是我少女时梦想的地方。”“这句话已存了多年，但是从来没有说出来过。现在她对一个从华盛顿州贝灵汉来的有一辆绿色卡车的男人说出来了。”说话，有时很难。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对象，合适的心情，然后才能说话，内心的话原本很难说清的。也许我们一直寻找的，亦不过是这样可以说话的人罢了。

雨后的桥显得干净，远远望去，天地间有种苍苍莽莽之感。世俗的女子，心里念的仍是熟悉的人和事。一次次在记忆中走过，但求内心平静。安静下来，才能望见自己，听见自己。

想起《半生缘》里的曼桢流离颠沛的爱情。其实他们一直爱着，即便天涯相隔。多年以后他们终于面对面，多少次在梦里见过心中的人啊，每一回她都哭醒。现在终于见到了，她对他叙述着，却是极为平淡的口吻。仿佛，命运这样阴差阳错的安排，没什么不可。“他默默地听着，然后他很突然地伸过手去，紧紧握住她那有疤痕的手。”可是，握紧了又能怎样？还是要放手，还是要各自去走自己的路。他们再也回不去了。也许这样才能成就一份完美的爱情，至少爱情没有丢失，一直在。没有因为苦难的生活走远或消逝。“他们很久很久没有说话。这许多年来使他们觉得困惑与痛苦的那些事情，现在终于知道了内在的真相，但是到了现在这时候，知道与不知道也没有多大分别了。”这样的结局，半生的缘分，叫人不由得感慨“人生若只如初见”。人生不能重来，重来了也不是那时的你我。

命运怎能如此？或者，命运只是顺着轨迹行进。

在中亭的寺庙旁，看到这样的对联——水原似静实不静，心本无为即有为。穿过尘世，谁能保持内心的纯净芬芳呢？离简单远了，简单突然这样不可求不复重来。

记得记得，那首歌《三万英尺》“飞机正在抵抗地球，我在抵抗你……”也许能抵挡的，都不具有杀伤力。我们无法抵抗命运冥冥中的安排，只能等待时光过去，尘埃落定，露出浅淡笑意，那句练习很久的台词，还是没有派上用场，“你也在这里吗？”一遍遍说与自己。

桥上的女子在那一刻遇见了自己。她轻轻说，嗨，你也在这里。

2007. 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