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婴诗
韩婴诗
【原文】
《前汉书·儒林传》叙《诗》云:汉书,申公作《鲁诗》,后苍作《齐诗》,韩婴作《韩诗》。又云:申公为《诗》训故。而齐辕固、燕韩生皆为之传,或取《春秋》,采杂说,咸非其本义,与不得已,鲁最为近之。婴为文帝博士,景帝时至常山太傅,推诗人之意,作《外传》数万言,其语颇与齐、鲁间殊,然归一也。武帝时,与董仲舒论于上前,精悍分明,仲舒不能难。其后韩氏有王吉、食子公、长孙顺之学。艺文志,韩家诗经二十八卷,韩故三十六卷,内传四卷,外传六卷,韩说四十一卷。今惟存外传十卷。庆历中,将作监主簿李用章序之,命工刊刻于杭,其末又题云:“蒙文相公改正三千余字。”予家有其书,读首卷第二章,曰:“孔子南游适楚,至于阿谷,有处子佩瑱而浣者。”孔子曰:“彼妇人其可与言矣乎!”抽觞以授子贡,曰:“善为之辞。”子贡曰:“吾将南之楚,逢天暑,愿乞一饮以表我心。”妇人对曰:“阿谷之水流而趋海,欲饮则饮,何问妇人乎?”受子贡觞,迎流而挹之,置之沙上,曰:“礼固不亲授。”孔子抽琴去其轸,子贡往请调其音。妇人曰:“吾五音不知,安能调琴?”孔子抽絺绤五两以授子贡,子贡曰:“吾不敢以当子身,敢置之水浦。”妇人曰:“子年甚少,何敢受子?子不早去,今窃有狂夫守之者矣。”诗曰:“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此之谓也。”观此章,乃谓孔子见处女而教子贡以微词三挑之,以是说诗,可乎?其谬戾甚矣,他亦无足言。
【译文】
《前汉书·儒林传》叙述《诗经》说:汉朝盛兴后,申公着《鲁诗》,后苍着《齐诗》,韩婴着《韩诗》。又说:申公为《诗经》作注释。而齐国的辕固、燕国的韩生都为《诗经》作传,或者取材于《春秋》,或者取材于杂家之说,都不是原来的本义,只有《鲁诗》与本义最为接近。韩婴在文帝时期是博士,景帝时官职升至常山太傅,推测诗人的用意,作《外传》数万言,其中的语句许多与齐、鲁间所流传的有不同之处,但大意基本一致。武帝时,韩婴与董仲舒同于武帝面前谈论《诗经》,韩婴的见解精确明白,董仲舒不能问难。其后韩婴弟子有王吉、食子公、长孙顺等人。《汉书·艺文志》载《韩家诗经》二十八卷,《韩故》三十六卷,《韩诗内传》四卷,《韩诗外传》六卷,《韩说》四十一卷。如今只存下《外传》十卷。宋仁宗庆历期间,将作监主簿李用章为之作序,并派工匠把它刻在杭州,在后面又题道:“蒙文相公改正三千余字。”我家藏有此书,读第一卷第二章,写道:“孔子南游至楚国,到了阿谷这个地方,看见有一年青姑娘佩戴着塞耳的玉,正在洗衣服。孔子问道:‘这位妇人,我可以与你说几句话吗?’拿一个酒杯给子贡,说:‘有礼貌地与她说话。’子贡说:‘我将去南边的楚国,恰逢天气炎热,请让我饮一杯水以解除我的炎热的心情。’妇人回答说:‘阿谷的水流向大海,想饮就饮,何必问我呢?’接过子贡的酒杯,迎逆流盛了一杯水,放在沙石上,说:‘礼,我不能亲手递给你。’孔子拿出琴,扭动琴轴,子贡请她去调音。妇人说:‘我不懂五音,怎能调琴?’孔子拿出粗细葛布五两给子贡,子贡说:‘我不敢把这亲手交给你,只好放在水旁。’妇人说:‘我年纪很轻,怎敢接受你的馈赠,您不早点离开,担心有勇悍而不讲情面的人突然出现呀!'《诗经》说:‘南方有乔木,下面不可以休息。汉水有游水之女,不可以求得。’就是说这件事。”读这一章,是说孔子看见处女而教子贡以婉转巧妙的话去再三挑逗她,这样来解释《诗经》,可以吗?这是非常荒诞的,其他的也不值一谈。
【评析】
《诗经》是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收入自西周初年至春秋中叶大约五百多年的诗歌。据说原有古诗3000篇,孔子根据礼义的标准编选了其中300篇,整理出了《诗经》。唐代孔颖达、宋代朱熹等对此说均持怀疑态度。《左传》中记载孔子不到10岁时就有了定型的《诗经》,公元前544年鲁乐工为吴公子季札所奏的风诗次序与今本《诗经》基本相同。现在通常认为《诗经》为各诸侯国协助周朝朝廷采集,之后由史官和乐师编纂整理而成。孔子也参与了这个整理的过程。汉初传授《诗经》学的共有四个学派:齐之辕固生,鲁之申培,燕之韩婴,赵之毛亨、毛苌,简称齐诗、鲁诗、韩诗和毛诗。齐、鲁、韩三家属今文经学,是官方承认的学派;毛诗属古文经学,是民间学派。但到了东汉以后,毛诗反而日渐兴盛,并为官方所承认;前三家则逐渐衰落,到南宋就完全失传了。今天我们看到的《诗经》,就是毛诗一派的传本。洪迈记载了韩诗中的部分内容,是《国风·周南·汉广》,并评价韩婴对这首诗的解释是荒诞不经的。其实对于古代着作,注释者往往无法脱离自己的既定立场。比如《诗经》中第一首《关雎》,明显是描写男子追求女子的恋爱之诗,可毛诗却说其赞颂的是“后妃之德”。董仲舒说过“诗无达诂”,意谓对《诗经》没有通达的或一成不变的解释,因时因人而有歧义。当然,像韩婴那样编故事就太过荒唐,难怪它失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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