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阳处父如卫,反,过宁[1],舍于逆旅宁嬴氏。嬴谓其妻曰:“吾求君子久矣,今乃得之。”举而从之,阳子道与之语,及山而还[2]。其妻曰:“子得所求而不从之,何其怀也!”曰:“吾见其貌而欲之,闻其言而恶之。夫貌,情之华也;言,貌之机也。身为情,成于中。言,身之文也。言文而发之,合而后行,离则有衅。今阳子之貌济,其言匮,非其实也。若中不济,而外强之,其卒将复,中以外易矣。若内外类,而言反之,渎其信也。夫言以昭信,奉之如机,历时而发之,胡可渎也!今阳子之情矣[3],以济盖也,且刚而主能,不本而犯,怨之所聚也。吾惧未获其利而及其难,是故去之。”期年,乃有贾季之难,阳子死之[4]。
【注释】
[1]宁:晋邑名,在今河南修武。
[2]山:温山,在今河南修武北。
[3](huì):辩察。
[4]贾季:晋国大夫,狐偃的儿子狐射姑,贾季是他的字。阳子:即阳处父。
【译文】
阳处父到卫国访问,返回晋国时,路过宁邑,住宿在宁嬴氏的旅舍里。宁嬴氏对妻子说:“我一直在寻求有德行的君子,今天终于遇见这样的人。”于是就拜别妻子跟阳处父走了。阳处父在路上与宁嬴氏交谈,等到了河内温山之地,宁嬴又返回家中。他的妻子问道:“你得到了所寻求的人,却又不随从他,你是怎样想的呢?”宁嬴回答说:“我看到他的外貌就很想跟他去,但听到他的言辞后又很厌恶他。外貌,是人性情的华采;言辞,是人外貌的枢机。人的身体能产生性情,是在心中形成的。言辞,是人身体的文饰。言辞文质彬彬并能表达出来,性情与外貌相符才能行为得体,互相背离就会出毛病。现在阳子外貌堂堂,但是他的言辞贫乏,不副其实啊。如果内在性情不足,而外表硬要装得很强大,最后仍将归于不足,因为内在很容易就被外在所改变了。如果内在情志与外貌相类似,而言辞却与之相反,那就使诚信受到了亵渎。言辞是用来表明诚信的,应当奉它如枢机,经过思考成熟然后再说出来,又怎么可能亵渎它呢!如今阳子的性情体现出他是善于辨察的,由此形成的外貌就掩盖了他的缺点,而且他的性情刚愎,自以为才能超群,不本着仁义办事而触犯别人,就会招致众人的怨恨。我担心不但得不到他的好处,反而会蒙受他的祸害,所以才离开他的。”第二年,发生了贾季发难的事件,阳子就死于此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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