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森林寂静无声,
牲畜、人、田野与城,
整个世界都进入梦境;
可是你们啊,我的灵感,
起来吧!你们开始去干
你们造物主喜欢的事情。
白天已经成为过往,
金色的星儿闪闪发亮
在那湛蓝的苍穹;
是的,我也要这样伫立,
若是我的上帝
命令我离开这人间悲痛。
头脑、双手和双脚
多么快活啊,只因为辛劳
到了终结的时日;
心儿欢呼吧!你理应
摆脱这尘世的不幸
和赎罪的劳役。
你们啊,疲惫的四肢,
去吧,快躺下歇息!
你们需要的是被褥;
那样的时刻即将来临,
为了让你们安然就寝,
有人在大地上准备床铺。
还有你们,我可爱的人们,
你们今天不必担心,
既无事故,又无危险;
上帝命你们从容睡眠,
你们要把珍贵的刀剑
交给勇敢的斗士,置于床边!
(张黎译)
【赏析】
保尔·格尔哈特是德国17世纪著名的宗教诗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国对德语圣诗相对比较陌生。其实德语圣诗的渊源,比英语的要早得多,也在历史的发展过程中取得了辉煌的成就。这首《所有的森林寂静无声》作于1648年,正值天主教与新教“三十年战争”结束之际。作为新教徒的格尔哈特,用这首诗纪念在“三十年战争”中不懈斗争的勇士。格尔哈特在这首诗作中用一根忧郁而和缓的琴弦奏出了一首喜乐之音,使这首诗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
诗歌的第一节可以视为全诗的引文,诗人在这一节中并没有明确地表达出整首诗想要表达的主题,而是简要描写了诗人作这首诗时的环境。那是在一个寂静无声的夜晚,整个世界都进入了梦境。这样的交代有两重好处,其一是诗人在这样一个万籁俱寂的夜晚却难以入眠,表现出诗人心情的不平静,也为整首诗崇高的主题埋下了伏笔;其二是在诗的一开头描写宁静的夜晚,这样就把夜晚静谧的氛围引到了诗中,奠定了全诗的情感基础。呼唤灵感与心灵,强调个人的体验和感受,是格尔哈特诗歌开头惯用的手法,也符合17世纪宗教文学发展的普遍倾向。诗歌的第二节承第一节之势,不仅描写了夜晚的星空,更重要的是把“上帝”和悲苦的人世引入诗中。这才有了第三、第四节中辛劳的生活和疲惫的四肢。辛劳到了终结的时日,快乐的并不仅仅是双手和双脚,还包括人高贵的头脑,这就足以反映出在天主教占统治地位的德国,束缚人的不仅是繁重的劳动,还有天主教套在人身上的精神枷锁。所以,摆脱尘世的不幸实际上是新的快乐的开始。天主教要求教民不断地劳动以赎罪,否则便不能进入美好的天堂。而时至今日,整整三十年的战争终于要结束了,新教徒在战争中获得了政治上的平等地位,心儿终于能摆脱重重的枷锁而欢呼歌唱。诗人借助于宗教境界,在这样一个寂静的夜晚发出了对斗争胜利的欢呼,表达对一场悲苦结束的欢欣。至此,诗人将人们劳作一生的终结与摆脱战争的感受紧密联系在一起,产生了一种巧妙的类比作用。
但是,这样的胜利的到来并非全无代价,有多少人为了争取信仰的自由而倒下了,格尔哈特并没有因为心灵的自由而忘记他们。他用歌声抚慰战士们疲惫的四肢,那个为他们在广阔的大地上准备床铺的是谁呢?应该就是仁慈的上帝吧!格尔哈特笔下的上帝,不同于以往教会所信的、威严的神,而是一位温柔可亲的,充满仁爱的慈父。正是这位慈父保护着疲惫的人们,让他们既不必担心危险,也不必担心事故,能够抛开烦恼,进入永恒的睡眠。把死亡比作睡眠,这完全符合基督教一直以来的隐喻方式。同时,他还不忘提醒他们,让他们把斗争的刀剑交给仍然在奋斗的勇士,让这些勇士去继续这场伟大的斗争。在这里,把刀剑置于床边,说明了斗争的残酷和激烈。
格尔哈特虽然没有亲手拿起刀剑去捍卫信仰的自由,但是他用手中的笔和美丽的诗歌声援着不懈斗争的人,用上帝的仁慈抚慰那些逝去的生命和高贵的灵魂。现实与理想、精神与物质、温馨与惨烈,在神的大爱中统一。宗教的美与神圣,在宁静中得到充分地展现。也许,格尔哈特诗歌的魅力正在于此。
(董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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