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里昂的姑娘·[德国]席勒》作品提要|作品选录|赏析
【作品提要】
15世纪英法“百年战争”时期，法国布根地公爵和太后与英军勾结，使英国侵略者占领了巴黎，围攻奥里昂。奥里昂告急。法国国王查理第七懦弱，准备妥协。牧羊姑娘约翰娜(即贞德)受上帝使命的召唤，突现战场，扭转了危急的局面。约翰娜不仅英勇神武，而且善于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她说服国王抗战，还在战场上感化了布根地公爵，使之临阵倒戈，为祖国而战。在约翰娜的领导下，法国人民的解放战争终于取得了胜利。约翰娜也献出了她年轻的生命，带着欣慰的笑容倒在了敌人的剑下。
【作品选录】
第三场
布根地公爵，笛诺宜，拉易尔，沙铁龙及两个公爵随从骑士。公爵在入口的地方站住;国王要向他迎去，布根地马上向前走近，布根地正要屈膝跪下的时候，国王双手搀住了他。
查理你真使我喜出望外，我们本想去迎接你，可是你的马跑得真快。
布根地它们驮我来尽我的责任。(他拥抱骚莱尔并吻她的额角。)请允许我行这个礼，弟妹!这是我们布根地首都的男子权利，没有漂亮的女人容许拒绝这个礼节的。
查理据说： 你的宫城阿拉斯是爱情的所在地，一切美丽的东西都要上市。
布根地我们是帮买卖人，陛下。凡是在各地出产的名贵的东西，都要在我们布鲁日的市场上展览，以供参观享受，但是一切货色当中最贵重的，还是女人们的美丽。
骚莱尔女人们的忠诚更有价值，但是在市场上它是买不到的。
查理你污辱了女性的品质，老兄，你可担上坏名誉啦!
布根地这些谬论正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陛下!大概你的心灵早就受过教训，可是我的荒唐的生活教训得我太晚了。(他看到大主教，马上伸手给他。)可敬的上帝的人!祝福你!人们遇到你总是恰当其时，凡是想找你的人，必须先改过迁善。
大主教上帝愿意什么时候唤我去就什么时候唤我去了吧，反正我已经够高兴了，我可以含笑而死，因为我已经亲眼看到了今天!
布根地(向骚莱尔)据说： 为了制造武器来打我，你曾经献出了你的珍贵的宝石!是吗?你是这样富于战斗精神吗?你当真要消灭我吗?可是我们的冲突终于已成过去。一切失掉的，都要重新找回来，你的首饰也要物归原主啦。首饰原是为对我作战而用的，现在从我手里把这个拿去作为和平的纪念吧。
从一个随从手里接过一只首饰盒子，打开了递给骚莱尔，她惊慌失措地看着国王。
查理收下这件礼物。这是爱情与和好的一个双重保证。
布根地(拿起一枝金刚石玫瑰花插在骚莱尔的头发上)为什么这不就是法国国王的王冠呢?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也同样高兴把它放在这个美丽的头上。(郑重地握住她的手)有一天你如果需要朋友，就把我也算上吧!
骚莱尔不禁流下泪来，她走到一旁。国王也大为感动。周围的人都很感动地看着这两位亲王。
布根地(把周围的人挨次看过以后，投身在国王的怀中)哎，我的国王啊!
这时候三个布根地的骑士也向笛诺宜、拉易尔和大主教跑去，互相拥抱。国王和公爵在拥抱中沉默了一会。
布根地我曾经恨过你!我曾经否认过你!
查理算了!算了!不要再提了。
布根地我竟然拥戴那个英国人为国王!我竟然宣誓要忠诚于那个异族之人!我竟想推翻你，我的国王!
查理忘了那些吧!一切都谅解了。就在这一刹那间，过去的一切都勾销了。那是命运如此，一种不幸的气数!
布根地(握住国王的手)我要补偿过去的损失!允许我，我要那样做的： 给你造成的一切苦难应当恢复，应当把整个的法国归还你，不许少一个村庄!
查理我们是一家人，我再不怕敌人了。
布根地相信我，我并不甘心情愿用武力反对你。哎!你早知如此——为什么不派她来见我呢?(指着骚莱尔)在她的眼泪之下，我未尝不会心软下来。现在不再让地狱的力量使我们分家了，因为我们已经紧密地团结在一起!如今我找到了我的真正归宿之处，就这颗心上，结束了我的迷途。
大主教(走到两人之间)你们团结起来了，亲王们!一只新生的凤凰在一片灰烬的法国飞起来了。美丽的将来向我们微笑。国家深重的创伤就要医好。荒芜的村庄，瓦砾的城市要重新繁荣，田野上要盖上鲜艳的绿色。不过那些因为你们的不和而造成的牺牲，那些死亡的人们，不会再活了。那些由于你们的冲突而流出的眼泪，还要始终留下泪痕。下一代是要繁盛的，然而过去的人，却成了灾难的掠夺品。孩子们的幸福再也唤不醒他们的父兄了。这就是你们弟兄间冲突的结果!你们接受这个经验教训吧!在未动武之前，先要想一想武器的可怕。暴力者发动了战争，但是蛮横的战神并不是驯顺地听从人类声音的呼唤的，不像老鹰在天空中飞翔，听见猎人的召唤就会自动地飞回猎人的手中一样。而且今天这样从天上落下来的救星，这样的好机会是不会有两次的。
布根地噢，陛下!有一个天使在你的身边。她在哪儿?为什么我在这儿没有看到她?
查理约翰娜到哪儿去啦?她把这个隆重而美满的时刻赐给了我们，为什么她不和我们一起参加呢?
大主教陛下!神圣的姑娘不喜欢闲散的宫廷安逸生活。如果没有神圣上帝的命令让她在世上抛头露面，她就羞于看见那些鄙污庸俗的眼光。她不是忙于法国的福利，一定就是同上帝在讨论问题，因为她到哪儿，哪儿就有幸福。
第四场
约翰娜全身披甲，但未戴盔，头发上戴着花环;前场人物。
查理你来啦，约翰娜，你打扮得像一个女祭司一样，你要为你所促成的这个团结主礼吗?
布根地在战场上，姑娘是多么使人害怕!可是现在却是多么和蔼可亲!——我的话实现了没有，约翰娜?你满意吗?我值得使你称赞吗?
约翰娜你确实为你自己表示了最大的善意。现在你在充满了光明的幸福之中闪闪发亮，不久以前，你还像天上的一轮可怕的月亮一样，发着血色暗淡的微光。(向周围看看)我看见许多高尚的骑士都聚在此地，所有的人眼睛里都充满着高兴，可是我发现了： 只有一个人在愁眉苦脸。人家都在兴高采烈，他却必须躲躲藏藏。
布根地这是什么人，自己觉得有这样的大罪，竟对于我们的善意绝望?
约翰娜让他来吗?哎!说，他是可以来的!把你的功绩圆满了吧。只要内心没有完全解放，那就谈不到真正的谅解。只要在那喜庆的杯子里留有一滴仇恨，它就可以使祝福之酒中毒。在这样的喜庆日子，布根地还不肯放弃那个不公平的事情，那就太不公平啦!
布根地啊，我明了你的意思了!
约翰娜愿意饶恕他吗?你是愿意的，是不是，公爵?——进来，狄沙泰!(她打开门领狄沙泰进来，狄沙泰在远处站住。)公爵同他所有的敌人都和解了，这里面也包括着你。
狄沙泰走近几步，窥察公爵的脸色。
布根地你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约翰娜?你知道，你这是强人所难吗?
约翰娜一位宽厚的主人对所有的客人都开着大门，绝不拒绝任何一个人。就像天空包括着世界一样，恩惠既包括朋友，也包括仇人。太阳向着无穷无尽的一切空间同样放送她的光线，上天在一切干渴的生物上也等量地倾注他的雨露。任何好的东西，凡是从上边来的，都是普遍的，而且是毫无保留的，但是在褶缝里面总还有阴影。
布根地哎，这个姑娘可以任意摆布我。我的心在她的手掌里简直像软蜡一般。——拥抱我吧，狄沙泰!我饶了你啦。父亲，如果我把那只杀死过你的手友谊地握住，你的灵魂不要生气吧。我现在撕破了我的复仇的誓约，死神们也不要同我计较吧。在你们那永远是黑夜的地下，那儿已经没有心在跳动了，一切永久是这样了，一切都成了固定了，可是在这儿毕竟两样： 上面有太阳的光亮。人，他感觉到自己是生气勃勃的，强有力的变动在支配着他。
查理(向约翰娜)这一切我怎么能不感谢你呢，崇高的姑娘!你的话实现得多么好!我的整个命运转变得多么快!你把朋友都替我和解了，你把敌人都替我打倒了，并且把我的城市从异族的压迫下解放了，这一切都是你一个人完成的。告诉我，我怎样来酬谢你呢?
约翰娜要始终保持人道，陛下，你在幸福的时候，就像你在不幸的时候一样。尤其在登峰造极的时候，不要忘记了一个朋友在患难时所起的作用，这是你在受屈辱的时候已经知道了的。对于你的人民要主张正义，要采取宽厚的态度。因为救你的人就是上帝从极平凡的群众当中召来的。——将来全法国要在你的领导下团结起来，你要做伟大的国王们的始祖，你的后人将要比你以前的人更为出色。你的这一族系，只要能保持着人民从心里的爱护，它就要繁盛起来。唯有自高自大可以把人引到失败。目前，就在救你的人出生的地方，那些低矮的小茅屋里面，隐藏着毁灭你那些咎由自取的子孙的危险!
布根地贤明的姑娘，你有着神的灵感!如果你的眼睛看得到未来，那么告诉我： 我家一族的前途如何!将来能不能比最初还要壮大呢?
约翰娜布根地!你的位置已经高如帝王，但是那颗骄傲的心仍想往上爬，要想爬到云霄中最危险的那一层。天上伸下了一只手迅速地制止了它的发展，可是这却不要怕你的宗族会垮台!你的宗族就在一个少女的身上仍然要光辉地活下去。大权在握的帝王，万民的统治者都在她的怀抱中兴旺起来。他们将要掌握两个大的王位，他们将要给这个人所共知的世界和一个海外还没有被发现的新世界颁布法律。
查理哦，如果你是得到了神的启示，那么告诉我： 我们这个新订的友好同盟，会不会也把后来的子孙联系在一起?
约翰娜(沉默一会)国王们!统治者们!你们要当心内部的破裂!不要唤醒了在洞中正在睡觉的冲突，因为它一旦醒了，那又要好久以后才能把它驯服下来。战争会制造战争，火焰会使火焰蔓延。——不要再要求知道什么啦!你们对现状高兴高兴吧!不要让我再谈未来的事情了!
骚莱尔神圣的姑娘，你研究研究我的心理，你看看： 它是不是妄自尊大。也给我一个令人高兴的神谕吧。
约翰娜神指示我的只是关于大的世界的命运。你的命运藏在你自己的胸怀之中。
笛诺宜但是你自己的命运将来怎么样呢?你这个为上天眷爱的伟大的姑娘!无疑的，你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因为你是这样的善良和神圣。
约翰娜幸福寓于上边天父的怀中。
查理你的幸福从此成了你的国王的心事了!因为我要在法国褒扬你的名字，后代的子孙都应当歌颂你的功德——而且现在我就来实现这件事情——跪下!(他抽出宝剑，接触她的身上。)起来，你是一个贵族了!我，你的国王，把你卑微的出身提高了。你的祖先我都追赠为贵族，你应当佩带百合花的徽章，你同法国功勋最高的人门第同列，只有法罗氏的帝王血统稍比你高贵些!我的最高的贵族因为能接触到你的手而感到光荣。我所挂心的事情就是要你同一位高贵的夫婿结婚。
笛诺宜(走向前来)当她还是出身寒微的时候，我的心已经选定了她。她的新的光荣，只是替她增加了光辉，既不能提高她的功勋，也不能增加我的爱情。现在，就当着我的国王和这位神圣的大主教的面前，如果她认为我配得上她的话，我就娶她做我的伯爵夫人。
查理战无不胜的姑娘，你不断地一个奇迹加上一个奇迹!是的，现在我相信了，在你的身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直到现在，从来都看不起爱是万能的一个高傲的人，都被你征服了。
拉易尔(走向前来)我认为约翰娜最美的地方就是她的谦虚心情。她是值得最伟大的人物的敬重的，但是她永远不希望太高。她并不盲目地追求那些世俗的高位。一个正直的人的忠诚相爱，对她说来已经够了。现在我就向她请求这个暗中注定的命运。
查理你也来，拉易尔?两个都是优秀的求婚人，在英勇和战绩上都是一样!约翰娜，你把我的仇人说和了，把我的国家统一了，你愿意使我最亲爱的朋友不和吗?可是只能一个人占有她呀!而我认为他们都合乎这样的条件，那么，你就说吧，反正你的心事必须要在此地决定。
骚莱尔(走近几步)我看这位高贵的姑娘还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她的脸上现出拘谨害臊的样子。应当给她时间，让她自己考虑考虑，同女朋友们商量商量，然后她会吐出她隐藏的心意来。现在已经到时候，让我像姊妹一样地同这个刚强的姑娘接近了，替她打个心腹的主意。就先让我们女人们商量商量女人的事，等我们的决定吧。
查理(想要走开)那就是了!
约翰娜并不是这样，陛下!我脸上变色不是为了害羞，而是这一阵话使我混乱。我同这位贵夫人并没有什么心事可以商量，我在男人们的面前也没有什么怕羞的地方。两位尊贵的骑士的选择对我说是高度的光荣，但是我却不能够离开我牧羊人的牧场，去追求世界上的虚荣富贵，我也不能够在我的头发上戴上新娘的花环，解除光荣的武装。我担负的是另一种使命，而且只有一个纯洁的姑娘才能完成这个使命。我是最高上帝派来的女战士，我不能做任何男人的妻子。
大主教女人生来就是作为男人所爱的伴侣，如果女人服从大自然，那么她对上天来说，就是最光荣的服务。你已经遵照你上帝的命令在战场上做得很够了，现在你应当放下你的武器，恢复你的比较和平的本性，你虽然否认这个本性，可是它的天职却不是为战争而流血的事情。
约翰娜尊敬的主教，现在我还不能说定，神将要指派我做什么，但是时机一到，他不会不告诉我的，而且我是要听从他的话的。我的主公的头上还没有加冕，额上还没有用过就位的圣油，我的主公还没有称王。
查理我们正在向莱姆斯走。
约翰娜不要让我们停留，因为敌人正忙于从四面八方封锁我们的去路，我要穿过他们领你前往!
笛诺宜可是如果一切都完成了的时候，如果我们胜利地进入了莱姆斯，那时候你可就答应我啦，神圣的姑娘——
约翰娜如果上天让我在这次生死的战斗当中胜利凯旋，那么我的工作就算完成了——牧羊女在王室之中就再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
查理(握住她的手)现在神的意志在支配着你，在神圣的胸怀里爱情就无动于中了。我相信： 她不会老是这样沉默的。战争要停止，和平随着胜利而来，然后大家的心都要高兴起来，大家的心里都有了平心静气的感觉。到那时候你的心里也会有这样的感觉，你要哭出甜蜜憧憬的泪来，那是你的眼里从来还没有流过的。——现在完全为上天的意志所充满了的这颗心，到那时候会带着爱的意念转向一个尘世的朋友。现在你已经把救出来的整千上万的人造成了幸福，还有一个人你也必须使他幸福，那样你才算完成了任务。
约翰娜太子!你对于神圣的事业已经感到疲倦了吗?你要破坏她的成果，要把上帝送给你的纯洁的姑娘拖下水去吗?你们这些盲目的人!你们这些不忠实的人!伟大壮丽的上天在照耀你们，他在你们眼前揭示了他的奇迹，而你们在我身上看到的却只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单是一个女人，她可以满身佩带武器，参加男人们的战斗吗?如果我手里挥着上帝给我复仇的宝剑，而虚荣的心里还在爱着俗世的男人，那我还成个什么东西!如果那样的话，还不如没有生下来好些!如果你们愿意不再惹我生气，我告诉你们，这些话不准再说!追求我的那些男人的眼睛，对我说来是一种恐怖，是一种污辱神灵的举动。
查理打住吧!想摇动她，那是枉然的!
约翰娜命令吹战号!这种休战的状态简直在压迫我，使我害怕。我要打破这个消闲的安逸，推动我前进，完成我的事业，我要鞭策着，不忘记我的命运。
(张天麟译)
【赏析】
时势造英雄!任何一个英雄人物都是顺应历史的潮流而诞生的。剧本序幕就暗示当时法国动荡不安的局势： 约翰娜的父亲铁保说：“今天我们还是法国人，自由的公民，我们祖先耕种过的古老土地的主人，谁知道明天什么人来统治我们!因为英国人的胜利旗帜已经到处飘扬，敌人的铁蹄踏上了我们祖国鲜花盛开的田野。”因此，他要赶紧把三个女儿安排妥当，让她们和三个追求她们的小伙子结婚。因为在战争苦难的日子里，妇女需要人照顾，而且忠诚的相爱能够帮助克服一切困难。约翰娜的两个姐姐都照做了，唯独她拒绝了。
中国人讲，“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当其时也，法国封建主分裂成奥里昂和布根地两大公爵集团，由于内讧愈演愈烈，争权夺利竟至大动干戈。布根地公爵和王太后倒向英国，为异族入侵大开方便之门。英国侵略军在前线势如破竹、节节胜利。法国国王查理第七软弱，准备妥协，放弃抵抗。法军也毫无战斗力，面对敌军的进攻，如同待宰的羔羊。法国处于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如此时局，迫切呼唤着英雄的出现，来拯救法兰西民族的危亡，振奋法兰西民族的雄风。此时，约翰娜出场的时机便成熟了。在国难当头、社稷危亡之际，约翰娜怎么会想到世俗的婚嫁?本是牧羊姑娘的她，受神的旨意放下牧羊的鞭子，戴上铁盔，拿起锋利的宝剑，勇敢奔赴战场。由于神灵的庇佑，她在沙场上勇猛无比，威力震天，令侵略军纷纷逃窜。在约翰娜的率领下，法国军队如凶猛的狮子，使敌军望风而退。于是局势很快扭转，反败为胜，取得了奥里昂保卫战的胜利。
为了让约翰娜的英雄形象更加丰满，更具有立体感，作家并不满足于只把她刻画成有着千钧之力、万夫不挡之勇的武将，更着力于突出她的
谋略才能、全局意识。她不仅英勇善战，还腹有良谋，可谓智勇双全。她透过战场的刀光剑影，站在整个战争、民族大局的高度分析这场战争。约翰娜明白，无论前线的战斗取得如何辉煌的战绩，如果后方的决策者们没有坚强的决心和必胜的信念，前方的胜利也很快会化为子虚乌有。于是，她来到宫廷中，声称是上帝派来的预言人，借用神的名义让上层决策者树立必胜的信心。她不仅用自己昂扬的斗志感染他们，更是用无可争辩的事实——她能毫厘不差地重述法王的祈祷——来证明她是伟大的神的使者，是来帮助法兰西民族取得胜利的，努力驱散弥漫在法国宫廷上方的投降气息。这样便把当时分散的法国领导阶层统一起来了，使整个宫廷精诚团结、一致对外。这是取得胜利的有力的后方保障。
此外，约翰娜还有效利用法国叛军和英军之间的裂痕，适时分化、瓦解他们的联盟，这也体现了她的大智慧。她明白，布根地集团和英国侵略军只不过是一个很不稳固的临时利益集团，他们之间有着共同的利益但也各自打着如意算盘。在共同利益驱使下，他们能暂时地合作，但随时也可能出现危机。只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一旦产生分歧，他们之间的决裂也就不远了。当约翰娜率领的法国军队击退对方不断推进时，他们之间互相抱怨、推卸责任。约翰娜适时地抓住了时机，她本着团结的精神，争取布根地公爵弃暗投明回到祖国的怀抱。她在战场上临阵劝降他：“法国人自己不应当流血”，一个人应该为祖国而战，法国人应该团结起来，谋求和平，这都是为了法兰西民族。她正义的呼声和爱国的话语终于感动了布根地。布根地扔下了武器，他彻底被约翰娜说服了，还哭了。布根地临阵倒戈，不仅增强了法军的力量，也削弱了敌人的实力。这充分体现了约翰娜谋全局而非谋一役的战略眼光。最后大家一起同仇敌忾，深明大义，和谐共处。一个团结合作、共同抗击异族侵略者的新局面出现了，这都归功于约翰娜。无怪乎查理国王怀着敬佩之情，感激地说：“崇高的姑娘，你的话实现得多么快!你替我使结怨的朋友们都和解了，你把我的敌人都打倒了!你把我的城市完全从异族压迫下解放出来了，这都是你一人的功劳，我应该怎样感谢你呢?”至此，一个有勇有谋的巾帼英雄形象已经活脱脱展现在我们面前了。
倘若作者就这样让约翰娜获得一个完美的结局，故事似乎有些平淡。因而就有了她父亲铁保的再次出场，他亲口控诉自己的女儿，说她之所以能引导法军取得战争的胜利，不是因为她接受神的旨意，而是她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魔鬼。此时的约翰娜由于在战场上违背了神贞洁的要求，对敌军将领里昂奈动了凡心而放走了他。她的内心正在经受良心的谴责，独自忏悔，因而选择了沉默，没有为自己辩解半句。因而众人以为她默认了，也不由得相信她父亲的指责。这样一来，在众人的眼里，约翰娜便从一个令人尊敬的英雄顿时成了让人恐惧的女妖。那头顶的金色光环顿时黯然失色，一下子坠入了深渊。她孤立无援，得不到理解，还被放逐，到处流浪。但坚强的姑娘忍辱负重，面对国人的猜疑，她知道自己真的不需要做任何争辩。因为，事实胜于雄辩。她已经用铁一般的事实向法国人民证明了她的忠诚，是她使面临灭顶之灾的法国取得了战争胜利。她清楚地知道，如果不为祖国而战斗，还有什么神圣、人道之可言?难道谋求和平、保卫祖国等这些正义的事情，上帝不管反而要由魔鬼来维护吗?她执著于承担拯救祖国的重任，即使经受严酷的磨练也无怨无悔。她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什么虚荣，也不是什么世俗的欲望。功名利禄、尘世的爱情，都不是她追求的目标，只有那神圣壮丽的事业才是她远大的抱负。
她被流放后落入王太后的手里，成为俘虏。太后把她解押到里昂奈那里。里昂奈规劝她，只要她让法国军队撤军，他会娶她爱她保护她。但这次，她果断地拒绝了，斩断了自己对里昂奈眷恋的情丝。她还不顾个人安危，义正词严地说他是她的敌人，法国人民就将胜利。此时，英法两军再次交战，缺少了约翰娜的法国军队又开始败退，这也许是对他们猜疑、驱逐她的惩罚。约翰娜身上绑着重重锁链，但她一直默默地为法兰西民族祈祷，祈祷法国军队能够英勇杀敌。法国国王被捉住了的消息激起了她无穷的神力，她顿时像大力士参孙一样挣脱枷锁，疾奔而出，在最关键的时刻，救了查理国王，而自己却倒下了。临死之前，她才申明她不是女巫。所有的人都为之动容，包括国王，是他们的眼睛一度被黑暗所蒙蔽了。当约翰娜的旗子——也就是法国的旗帜被放到她手里时，天上忽然出现玫瑰色的彩霞。天使般的约翰娜面带微笑地升上了天国。她的任务完成了，法国人民也终于能和她站在一起了。约翰娜死了，但她的名字却永远活在法国人民的心里，成为民族解放和爱国主义精神的代表。
席勒所处的那个时代，德意志民族分裂成了很多个小国，各自为政，始终未能形成一个统一的德国。应该说，作者是满怀德意志民族感情和爱国主义精神写这个剧本的。在短短的篇幅里，以看似平实的剧情塑造了约翰娜这样一个栩栩如生的光辉形象，不仅有勇有谋，而且品德高尚，能够忍辱负重，一心关心国家的前途与民族的命运。约翰娜从一个普通的牧羊女变成了一个超群脱俗的英雄，凸显了她的英雄本色和民族气概，也暗示了救国的人来自平凡的群众。剧本旨在号召德意志人民能团结一致，为德国的统一、崛起而努力，表达了祖国独立、统一的理想。创作的高妙之处，值得仔细揣摩。
(袁玉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