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强
走廊上天竺葵也耷拉着脑袋
进来的都免不了垂头丧气
他们吃完晚饭把自己搬到床上
十分同情地凝视了一会儿雪白的绷带底下
那缺了一点什么的身体
然后故意把袖珍收音机开得哇拉哇拉响
想象自己假如是马拉多纳或者
是他妈的踢到门框上的足球
今天下午谁也没来
那个每天下午给小伙子带来桔子和微笑的姑娘不会再来
这个小伙子昨天晚上乘大家睡着偷偷地死了
早晨还有一只老麻雀跑来哭了一阵
现在不知躲在哪个屋檐下琢磨一句诗
今天下午谁也没来
护士抱着自己一支脚象男人一样坐着
把信写得长长的没有最后一行
她一开灯天就黑了
天黑以后蚊子的嘴脸特别大
这个世界假如没有蚊子这个世界
无论如何不能算坏
王小龙
在新时期“崛起”的诗歌新军中,王小龙是更新、更“嫩”的诗人。也许因为是“初生之犊”,是后起者;所以,对于诗界先锋,他非但不愿一味地追随与模仿,且还竭力想要摆脱他们的影响,想要走出一条新路。为此,在诗歌创作中,他力倡所谓“实验精神”,既不赞同创作者的居高临下,故作高深,也不主张建构所谓“四度空间”,以容纳高深的思想内容;而是追求诗的不事雕饰,接近真实,追求诗的普通自然,不受约束,并主张舍弃已被诗界前人用滥了的“意象”,以“无所谓”的态度和随随便便的语言,去表现赤裸裸的作为普通人的“我”的情绪与感受。因此,如果说他的诗也是一面镜子,那么它所照见的却不是外在的世界,而是诗人的世界,是诗人自己的心灵世界。他的代表作《外科病房》,就体现了他的这种追求与诗风。
《外科病房》看是写病房,实是写情绪,在“我”与病房的关联中写,写黄昏时分“我”在“外科病房”中的情绪转移与流动。因此,诗的脉线,便是诗人情绪的流线,从表层流向深层的曲线。它从“我”对外科病房的气氛感受流起,在流动中共有二度阻滞与转移。一度阻滞是郁闷到了极度而强烈地渴求宣泄,所以便“故意把袖珍收音机开得哇拉哇拉响”。一度转移则是从对自身病痛的“十分同情”而又无可奈何,移向自我审视后的人生困惑以及由此引起的对于爱的渴望与期待。而后又引起了二度阻滞,渴望被人关心、被人抚慰、被人爱,但却没有人关心、没有人抚慰、没有人爱;有人爱者却死了,无人爱者却活着。最后,情绪又二度转移,从对生与死的诘问与困惑,移向对人生荒诞的体验与感觉,所谓“开灯”开出了黑暗,以及黑暗中发现“蚊子的嘴脸特别大”等等。显然,这首诗在情绪表层上给我们的感染是消沉与寂闷,在情绪深层上给我们的感染则是焦灼与期待,期待早日改变这种“死”在现实中的孤立无援的状况,期待尽快打破人与人之间的心灵壁垒,以实现人与人的相互理解与同情。
《外科病房》的“实验精神”,具体体现于它的语言、它的口气和它的表现手法。它的语言是平实无华的,但平实中却含着丰厚的质地与感性,无华中却充满了机智与幽默。它的口气是满不在乎的,但漫不经心中却流露着急切的渴望与呼唤。它的表现手法是丰富的,并大胆地借用了小说意识流和电影蒙太奇的手段与方法,去表现无规则的情绪变化与流动。总之,作为新诗潮发展流变中的一种倾向,《外科病房》确有它的特点与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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