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歌何尝行》言情赠友诗歌
飞来双白鹄①,乃从西北来。
十十五五,罗列成行。
妻卒被病②,行不能相随。
五里一返顾,六里一徘徊。
“吾欲衔汝去 口噤不能开③。
吾欲负汝去,毛羽何摧颓④。”
乐哉新相知,忧来生别离。
躇踌顾群侣,泪下不自知。
“念与君离别,气结不能言。
各各重自爱,道远归还难。”
“妾当守空房,闭门下重关⑤。
若生当相见,亡者会重泉。”
“今日乐相乐,延年万岁期。”
《艳歌何尝行》 又称 《双白鹄》 ,是汉乐府古诗中的一首,《乐府诗集》列入 《相和歌辞·瑟调曲》。“艳”是音乐名辞,是正曲的前一段,并非所谓美艳的歌行,也不一定有关男女夫妇之事。这首诗同 《艳歌罗敷行》一样,为艳歌行的一种。它借白鹄的生离死别来象征人间夫妇的眷恋之情,构想异常新颖。
大概是秋去冬来、北雁南归的季节,晴朗的天空中,成双配对的白天鹅从西北方向飞来,它们鸣叫着,呼应着,向着温暖的南国翩翩而去。就在这十分谐和愉悦的画面上,突然出现了偏差,一只雌天鹅因病而难以振翅疾飞,从天幕上徐徐落下。雄天鹅哀鸣不已,忽飞五里而返,忽飞六里而回,可怜一片爱“妻”心,难舍难离实可叹。全诗在向我们呈现了这番情景后,又以拟人手法,写出了雄天鹅对雌天鹅的喃喃话语: “吾欲衔汝去,口噤不能开。吾欲负汝去,毛羽何摧颓。”雄天鹅对雌天鹅爱莫能助,一场生离死别已势在必然。诗人接下去写道: “乐哉新相知,忧来生别离。躇踌顾群侣,泪下不自知。”诗中的 “乐哉新相知,忧来生别离”,是化用前人“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而得来。关于这两句,乐府解题认为,是写雄天鹅因雌天鹅病不能相随,“虽遇新知,终伤生别离也。”事实上,这两句诗意的重心位置在后半部分,是描述白鹄生别离的悲哀。以为有 “新相知”的快乐,显然与整首诗的气氛不协调。抬头仰望碧空,其他伴侣们双双弄影,这对白鹄眼看将成永诀,声声悲鸣闻于九野,滴滴泪水在不知不觉地涌现。为了向读者说明雄雌白鹄的分离,诗人移花接木,将人的感情全部赋予鸟类。而大笔大笔地反复铺染鸟的情感,正是为了下文抒写人的情思张本。诗人在这里采用了虚实参见的笔法,读来饶有古趣。试想,如果没有“乐哉新相知”四句,全诗前后则判然两块,人鸟异分。有了它,全诗如画龙点睛,显得通体灵活,气脉贯通。这,也就是诗人在描绘雄天鹅对雌天鹅的话语之后,腾出一笔,进行评点的妙用所在。
当我们以人类的感知去体验鸟类的情感,为这一幕鸟的悲剧而神思摇动的时候,诗人又向我们推出了一幕人间夫妇凄凄话别的情景。全诗从“念与君离别”到诗尾,为第二部分。在乐府曲调中,这一部分虽不算正曲,但其实际意义却通过这一部分得到体现。这里没有场面的渲染,没有人物形象的描绘,仅仅通过对话方式,已把一对夫妇执手相看泪眼的依依惜别之情宣泄殆尽。
人们不禁要产生这样的困惑: 白鹄因其中之一突然生病而不得不离,这也符合鸟之常情,这对夫妇即使妻子染疴在身,却为何要作离别之状?是这位夫君为寻求功名富贵而自愿抛妻别子、这位妇人也乐意让夫婿千里觅封侯吗?还是这位汉子因生活所逼,不得不“出东门”?从他那“气结不能言”的愤然之态看,他一定是位被统治者欺压的不得不去“从军征”的百姓。如果不是这样,他为什么要狠心地抛下有病的妻子一走了之呢? 雌雄白鹄因一方有病而不得不分离,这对夫妇因某种社会原因而不得不作死别,这就是这首诗的本质联系。以为雌鹄病则其人妻亦病且白鹄分则人亦离者,失之于浮矣。眼见得山高路远,一去归期无望,只有道一声各自珍重。从诗中看出,这是一位不愿歧路沾巾而又万般无奈的男子汉形象。女子的“守空房”、“下重关”的对话,表现了对丈夫的誓不相负、生死与共的纯真爱情,虽无半点怨言,而对造成他们分离的社会因素的悲恨之情已溢于言表; 她的生人作黄泉相见的旦旦誓言,似随口而出而无半点辛酸,却愈见其悲怆的心灵在悄声地滴血。全诗至此,可谓曲折有致,把男女主人公的所爱所憎之情感表露无遗。
这首诗的最后两句,有的解为乐府的套用语,是乐工演唱时所加。从上下文意看,作夫辞观更妥。尽管天有不测风云,但为了使病中的妻子得片刻的温存,他故作劝慰吉祥之语,“其忠厚和平之气,蔼然可见。”全诗以此作结,有倍增其哀的艺术效果。
这首乐府民歌,对后世文人诗作产生过一定影响,后来文人诗中的夫妇离别之情,常借双白鹄、双白鹤作比作兴,其发想概根源于此。
注释
①白鹄: 白天鹅。②卒: 通 “猝”,突然的意思。被: 负也。③噤: 闭口貌。④摧颓: 损毁。⑤关: 门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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