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郭轩楹敞,无村眺望赊。
澄江平少岸,幽树晚多花。
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
城中十万户,此地两三家。
杜甫在经过长期颠沛流离之后,于公元760年来到成都,在成都南郊浣花溪畔,营建起浣花草堂,生活暂时安定下来,心情也稍为宽畅。《水槛遣心二首》即写于此时(约761—762)。水槛,临水长廊上的栏杆。遣心,犹抒怀。两首诗组成完整的结构。前一首写临水所见景物,后一首侧重抒写怀抱。这里选的是前一首。
开头两句写浣花草堂的地理位置。“去郭轩楹敞”,“轩”是长廊,“楹”门柱,是说草堂远离城郭,“轩楹”开阔宽敞。“无村眺望赊”,四周没有村落阻挡,可以眺望得很远。三、四句是远眺。澄清的江水平缓地流去,没有汹涌波涛的冲刷,因而很少看到陡立的江岸。幽僻处的野树,傍晚时盛开着花。仇兆鳌在《杜诗详注》中说:“此章咏雨后晚景。”他把“幽树晚多花”的“晚”字理解为傍晚。从全诗看,描写的是春末夏初的景色,把这句理解为花期较晚,也是合理的。这两句的内容很多:有江色,有水势,有江岸的形态,有树,有花,还有时间。这已不是五言诗的一般句式即二、三式所能容纳,因而改用不常用的二、一、二句式,这两句应当读作“澄江——平——少岸,幽树——晚——多花。”形式须随着内容的需要而变化,大家、名家的诗作中,常常有这类例子。五、六句是近看。字句平易而构思工巧,是杜诗的名句,为后代评论家赞扬不已。宋人叶梦得《石林诗话》说: “诗语固忌用巧太过,然缘情体物,自有天然工妙,虽巧而不见刻削之痕。老杜……此十字殆无一字虚设。雨细著水面为沤(水泡),鱼常上浮而淰(水动貌),若大雨则伏而不出矣。燕体轻弱,风猛则不能胜,惟微风乃受以为势,故又有‘轻燕受风斜’之语(按此句见杜集《五言排律《春归》)。”这段评论每为杜诗笺注者所引用,所谓“体物”,即仔细观察事物;所谓“缘情”,即认真思考事物之间的联系。不仔细观察,就不能看到“鱼儿出”、“燕子斜”,不认真思考,就不会发现“细雨”和“鱼儿出”,“微风”和“燕子斜”之间的因果关系。为了准确而又生动地表现观察与思考的结果,必须对字句进行锤炼。经过反复锤炼而又打磨掉锤炼的痕迹,用极为平易的字句表达出来,这就是所谓“天然工巧”。
这四句既是写景,而又“情在景中”(仇兆鳌语)。诗人经过长时期困苦播迁的生活之后,暂时获得安定,对所处的环境和所见的景物都感到惬意,因而在诗中把景物写得生意盎然,表现出恬静怡悦的心情。此题后一首的末二句更说: “浅把涓涓酒,深凭送此生。”简直要终老此乡了。
最后两句以“城中”和“此地”对比,与“去郭”和“无村”遥相呼应,章法谨严。由于意义上的对比,自然而然地写成对偶句,使全诗八句,成为四对,这在律诗中又别具一格。
此章咏雨后晚景,情在景中。中四,皆水槛前所眺望者,末联,遥应郭村,以见郊居之清旷。八句排对,各含遣心。(仇兆鳌《杜诗详注》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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