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
五十八年贫贱身,何曾妄念洛阳春。
不然岂少胭脂在,富贵花时墨写神①。
【注释】
①富贵花:牡丹花。
【评说】
本诗选自《石渠宝笈初编》卷一七。
牡丹,众花之王,翠华艳爚,纷葩摛锦。白居易《牡丹芳》便极尽其富贵堂皇之姿:“牡丹芳,牡丹芳,黄金蕊绽红玉房。千片赤英霞烂烂,百枝绛点灯煌煌。”“红紫二色间深浅,向背万态随低昂。映叶多情隐羞面,卧丛无力含醉妆。”在众人眼中,牡丹“岂独风流冠西洛,只疑富贵是东皇。”(李珮《姚黄传》)因而,画家作牡丹时,“欲惊世眼须煊烂,且把燕支画牡丹。”(赵石《牡丹》)而徐渭却一改众人之重彩胭脂,绰约艳丽,偏用水墨泼洒挥就,淋漓酣畅,烟岚满纸,离奇超逸,繁盛的牡丹遂见疏态,不见富贵,反见寒意,表现出与世人截然迥异的审美趣味。对此,在另一幅《牡丹图》的题跋中,画家有过极为明确的自白:“牡丹为富贵花,主光彩夺目,故昔人多以勾染烘托见长,今以泼墨为之,虽有生意,多不是此花真面目,盖余本人性与梅花宜,至荣华富贵,风若马牛,弗相似也。”因而,此首题画诗直可视作文长自遣自适之作,是其心迹的自然流露,更借以抒泄“胸中有一段不可磨灭之气,英雄失路,托足无门之悲”的郁郁不平之气,无怪乎数次题于画作之上。
诗作前二句是对自己一生经历遭际的总括,这正是他与众不同审美意趣的缘由。自己在贫贱困厄之中度过一生,将近六旬,从未妄想过荣华富贵,这与世人汲汲乎富贵,绝然不同。诗中“洛阳春”指牡丹,徐渭在诗中摒弃“洛阳春”之绰约繁娆,正是不求雍容华贵的生活情趣的流露,因而画作也力避艳媚。他人之牡丹,烂漫如霞,多施胭脂,重彩浓色,而“我”却偏以水墨绘写。“岂少胭脂在”,一个反问句式激起人们深思,胭脂有的是,那么,画家缘何不用胭脂却用水墨呢?未句再次点明。用墨作画,离奇超脱,不同俗流,足以传神写照,畅抒己见。诗作前后绾合,形成回环往复之致,更突现了画家的人格精神。
此首题画诗,徐渭数次题于画卷,唯“五十八”易为“五十九”。画家钟爱之情可见一斑,因为在画家眼中,此诗早已被视作自我人格意趣的写照与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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