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曹学佺·送陈民部出守思州》原文赏析
言辞粉署重凄凄,道路时闻征马嘶。日照梦悬乡树外,夜郎吟向郡楼西。竹鸡群里登峨岭,铜鼓声中出朗溪。我欲白门攀柳送,相思此夜有乌啼。
这是一首送别诗。一位与诗人同在南京内阁户部 (即民部) 任职的朋友调任思州知府(府治在今贵州岑巩县),临行时,诗人赋诗以送,表达了深挚友谊和依依别情。
此诗首联写别时光景,中二联想象别后情形,尾联呼应开头,点明送别之地,并借男女慕悦之情表达对朋友的深切怀念。结构严谨而富于变化,艺术构思颇有特色。
诗由陈民部辞别写起。“粉署”,尚书省的别称,此指明王朝迁都北京后设在 “留都”南京的挂名内阁。挚友分别,已足令人神伤,所去乃僻远蛮荒之地,更增一层凄然; 辞别者悲,相送者愁,一个 “重”字突出了伤别气氛。难舍难分之际,阵阵马鸣催发,不愿离去,却要离去,此情此景,怎不令人愁肠百结! 这一联,首句正面描述,渲染气氛; 次句侧面烘托,以马衬人,把离情别恨抒写得十分深浓。
第二联承上,交待陈民部将去的地方并继续抒写离别的深愁。但倘若照直说去,未免意平语淡,难出诗境,故而诗人变换手法与角度,充分调动想象,以未来之情事反衬今日之哀苦,从而使诗意翻进一层。“心已驰神到彼,诗从对面飞来” (浦起龙评杜甫 《月夜》语),更显出对朋友的理解、关切和自己别意的深长。“日照”,古县名,在今山东省东南部,濒临黄海,此泛指东部地区; “日照梦”即东归梦、思乡梦。“梦悬乡树外”五字,把抽象的感情具体化、形象化,创造出一种似可捉摸又迷离缥缈的艺术境界,突出了乡思的深沉缠绵,炼句炼意,皆足称道。“夜郎”句拟想陈民部登楼望远,思归苦吟,其间暗含“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李白诗)之意。思州地处黔东,西为古夜郎国属地,东有唐置夜郎县(在今湖南新晃侗族自治县境),故以“夜郎”概言之。“日照梦”、“夜郎吟”,一东一西,巧妙成对,从空间关系上表现乡思之切,苦吟之悲,与前句“重凄凄”形成照应关系。又因此境完全出于想象,便把诗人不仅因离别而哀愁,更为朋友日后处境而忧虑的一片心迹展露出来了。
“竹鸡”二句是诗人想象的继续延伸,但场景则折回赴思州途中。这种时间关系的倒置反映出诗人思绪的流动与跳跃性,恰到好处地表现诗人因朋友离去而躁动不安的内心情绪。“竹鸡”,一种野禽,雉科,多栖息于南方山林间;“铜鼓”,一种乐器,由作炊具的铜釜发展而成,我国南方少数民族喜用。“峨岭”、“朗溪”,皆在湘西境内,是入黔途经之地。登岭而成群竹鸡相伴,可见其地之荒凉僻远;行路而铜鼓声声,可见乡风民俗已大异于内地。此二句纯系虚拟,但因扣住具体地点和有地方特色的事物来写,便显得真实可信,如同亲临一般,仿佛诗人正伴随着友人登山临水,艰难跋涉,一程程向思州行进,字里行间,颇有“欲因晨风发,送子以贱躯”(旧题《李少卿与苏武诗》)的意味。
以上三联,均从对方下笔,重在写朋友之别,相送之意含蕴其中;尾联才直接点出相送,以深沉凝重的笔调传达惜别之情。“白门”,古金陵城西门,为西行者送别多在此地。白门多柳,古乐府《杨叛儿》云:“暂出白门前,杨柳可藏乌。”李白《金陵酒肆留别》也说:“白门柳花满店香。”因此,白门送别折柳相赠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但若只说“白门攀柳送”,则显得太实,落人窠臼,前面著一“欲”字,诗意便丰富得多。“欲”,反映的是一种心理活动,一种思其如此却非必如此的状态。在“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柳永词)的时刻,折柳与否都无关紧要,何况朋友此行系朝命在身,不得不走,纵留(柳)也是留(柳)不住的。不过,柳可不“攀”,思念之情却委实难以消减,因而声声乌啼中,诗人只得彻夜不眠了。“何许最关人?乌啼白门柳。”(李白《杨叛儿》)岂只是相恋男女才有的体会?朋友间的相互怀想不也“最关人”,最动情,最叫人无法排解么!
谢在杭云:“曹能始诗以浅淡情至为工。”(《闽小记》)从这首诗来看,此论确有道理。
让更多人喜爱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