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进化史》简介|鉴赏

《世界进化史》简介|鉴赏

社会小说，二十二回，未完。惺庵(周桂笙)著。载《绣像小说》第五十七至七十二期，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八月至三十二年 (1906) 三月出版。其中第十四、十五两回互相调错了，十四回实是十五回，而十五回该作十四回。

所谓“世界进化史”，实际是一个大而无当的题目，用意类似于李伯元的《文明小史》。但从小说所写内容来看，则“世界”的“进化”只是它的一个颇具讽刺性的背景，在这背景前所演出的故事，却是中国的那些负重望的“名士”们如何一步步堕落的经过。小说的内容可分作三大部分，讲三个“名士”的堕落。第一回至第七回，讲的是以演说著名的维新人士庄来生，他通外语，精教育，在中国人民反美华工禁约和抵制美货运动中很起了一些作用。到后来却因妻子的阻碍，想出游外国而未成，被青年留学生嘲笑，觉得“新学界中，立不成名誉的了， 只得改为守旧党”，开始做起保存国粹的书来。本来辞官回家的人，这时便又应聘出山做官去了。第七回至十七回，写的是大名士姬又丹，名满天下的举人，好文章偏中不了进士，却被杨尚书赏识，荐入广东督抚张筱轩的幕府，很受张的提拔，为他捐了道台，颇为朝廷重用，委了广西龙州的边防大臣。他开始时气节高昂，但在官场里混久了，也变得官僚化起来，开始为自己打算，终于在龙州任上私贪了四十几万银子，辞职回上海花天酒地去了。第十七回至二十二回，讲的是名士之子韦百功，少年时文名出众，初在武昌盐法道柳仲边幕中任职，很受柳的知爱，助他捐了官。但他却被朋友引诱，诗酒风流自任，嫖妓女、交相公，染上了花柳病，后来又被“朋友”陷害几乎丢了官。不过他此时已懂得如何巴结上司了，送了几样古董去贿赂，终于又委了肥差，发了财，“名士”至此成了标准的官僚。

小说所写的这三个人，都是很有些典型意义的。韦百功是个沉沦下僚的旧式才子，知道古董、诗酒和美女，在近代中国的龌龊社会里却渐渐学会了投机钻营，古董最后成了贿赂上司的礼品，辨别古董之才成了他保官的资本;姬又丹是个有着传统读书人的耿介之气的旧式“名士”，很想改革弊端，为国出力，他的仕途也一直顺达，但也正是仕途的顺达，把他变成了一个他自己所骂过的腐败官僚;庄来生则本来是个维新人士，他倡导中国人民团结御侮，翻译西书教育国民，一度是个先进的中国人，后来却蜕化为守旧党，而思想上一蜕化，政治上便也庸俗起来，“功名”之心开始萦了“高士”之怀。作者揭示这些“名士”堕落的原因，乃在于这一个“名”字，原来他们努力求学，忧国忧民，清高不染，奔走维新， 都是为了“名”。当这些品德和事业能为他们赢得“名”时，他们便能保持这些品德，勤于他们的事业;当这些都无助于“名”时，便要动别的念头。庄来生由于新学成不了“名”而改为旧党;姬又丹觉得“名”已成就，而“利”还未得时，便开始贪污。小说中还有一些次要人物，如杨尚书和张筱轩，也是如此。杨尚书结纳名士，是为了“爱才”之名;张筱轩雷厉风行，参革劣吏，是为了他的“官声”， 当那劣吏有靠山在京里时，便又不去深究他了。然而作者对这些爱“名”的人并不完全否定，他也肯定这些人为了“名”而做的一些客观上有益于社会的好事，并以为即使这样的人也已经很难得了。

写“名士”的蜕化堕落，是个很好的题材。中国近代的知识分子，普遍地有着前后期判若两人的现象，即使象康有为，严复这样的历史人物也不能免。可以说，这是有着它的时代社会和文化传统的复杂原因的，竟成了不少知识分子的一种共同命运。作者以此为素材和主题写了这么一部小说，应该说，思想是深刻的，眼光是敏锐的，作品是有价值的。

晚清社会小说的最一般做法，是以某一社会问题为中心，然后收罗有关此问题的同类社会现象，编作故事，分出回目，一桩一桩地写过去，而集成一部长篇小说。《世界进化史》在总体上也是这种写法，但它在这样一个大前提下，不仅仅简单地罗列现象，而开始注意到这些现象的主体，开始把人作为了实际描写的中心。于是，作者所要揭示的这样一种社会现象，在他笔下即呈现为主人公的这样一种人生。作者深受西洋小说的影响，因而于人物刻划上下了许多功夫。遗憾的是，这部小说在整体上还是当时谴责小说的罗列同类现象的格局，虽然于每一现象中都突出了人物，但同时也因此罗列了同类的人物，而没能把其中哪一个写透，中心人物几经嬗变，虽有串联，实质上互不影响，所以依然是几个短篇的叠加。仅管如此，小说中的人物毕竟已不为故事所淹没，而成了故事的主体，因而还是值得关注和重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