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诗诗群·马丽华·情诗——致遥远部落的王子》新诗鉴赏

作者:未知 来源:网络转载

《西部诗诗群·马丽华·情诗——致遥远部落的王子》新诗鉴赏



假使你的心旌还能摇动

那么,请你来吧

我知道风从哪里吹来

我知道无论顺风逆风该来的就

一定会来

只是还不知你来的方向

——致遥远部落的王子既然那类感情古老得

只能用碳素测定

并且有可能传播给星外之星

一穗永远生长的无限花序

可以无限地进行黄金分割

如同食盐和血液

如同“卡农”——同一主题被

重复演奏

被独唱被重唱被轮唱被合唱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可诠释的



太阳籍贯月亮部落星星家族

要是那该死的酋长

不准许你的远行

正好任凭他随意放逐

披挂起最辉煌的甲胄

装饰以荣耀、黄金和诗意

青铜骑士跨上神驹

让我隔着一万年的距离

感受你逼人的英武之气



而我

则把目光

从费解的贝叶经和“怪圈”中挪开

一天四十八小时地陷入冥想

明知在我生命终结前

你不可能抵达

仍然细致地计算你的行程

正是为了眺望你

我才奔到这世界的高处





假使你的心旌还能摇动

那么,请马不停蹄地来吧

穿过雅鲁藏布大跌水的地方不要回头

跃过冈底斯终年积雪的峰巅不要停留

倦意袭来就挽你的弓挥你的刀

在有炊烟没炊烟

有羚羊没羚羊的草野

千万别叫骏马失了前蹄



比旅途更艰苦的是等待

这等待不被理解反成异端

现代人情绪已渗透摇滚乐节奏

所以我不敢说在等待或在思念

虽然它们并没有妨害谁



让生活用品仍由石磨陶制

男人都很强悍,女人都很端庄

男人是女人的保护神

女人眼中永远充满诱惑之光

让远离故乡的行吟诗人

咏唱爱情的纯洁忠贞

——有人认为这太陈旧

我说这叫永恒

除非你有超光速的本领

不然在我生命终结前你不会抵达

恰好证实这类感情不带功利主义色彩

爱仅仅是爱,很单纯





假使你的心旌还能摇动

那么,请你星夜兼程地来吧



追忆着究竟相识于哪个时代

又将在几百世纪后重叙别情

各执天地一端

我熟悉你的气息你的音容

而你于世人犹如飞碟之于世人



光洁的前额被时光之波浸润

黑亮的长发风干为原始丛林

我双眼的晴空不幸有星辰殒落

曾经脆响的嗓音渐远渐渺……

想缩短一半的路程去迎接你

可是脚下,根须早已纵横……



“这里曾是原生爱情的丛莽

那植物连同爱情久已绝迹”

公元之后的微粒子时代

一位考古学家权威性地宣称



“这大片化石

将被命名为 ‘爱情石林’”



在惊讶的嘈切声中

只有迟到的你默然



这是怎样一种刻骨缕心的爱情! 诗人仿佛站在她生活的西藏雪野上,在这个离天空最近离尘嚣最远的地方,颤抖着拉响一把高胡,那丝丝柔情、累累坚贞、滴滴热泪、阵阵长叹、绵绵思念、苦苦伫望……都飘飏起来,迂回升沉,它搅得我们心灵日夜不安!

这是一首“情诗”,是献给“遥远部落的王子”的。这里要注意的是,诗中的“王子”,既不是神话传说意义上的“王子”,也不是诗人在呼唤她的情人。通过细读,我们可以感觉到,诗人是在为那逝去了的人类优秀的气血而慨叹。“王子”是英武豪壮的,“王子”是忠贞不渝的,“王子”是“女人的保护神”。而这种古老恒久的人类精神,在普遍孱弱、猜忌、冷漠的今天已经趋临乌有了。诗人是悲恸的,她知道“我生命终结前/你不可能抵达”,但仍然痴情地计算着“你”的行程。这是一种伟大的固执,这是一种生命的能源,“有人认为这太陈旧/我说这叫永恒”。在这个“现代人情绪已渗透摇滚乐节奏”的时代,诗人显得那么孤单,她苦苦吁求着人类不应放弃的古老精神,她等待着那精神“星夜兼程”地回来。但“这等待不被理解反成异端”。这种“情歌”的内在旋律,不正是一种“挽歌”调性吗?

马丽华是内地援藏的青年,她深沉内向而不乏巾帼英雄之气。她的进藏,是使她生命充分释放的契机。在那样一个古老封闭的 “国中之国” 里,她更易于耽于内心生活。当地浓厚的宗教情感给予她的不是天国的幻觉,而是宗教般的对人类崇高精神的感应和痴迷。这种精神被寄托在一位“王子”身上,正如诗中所言,“正是为了眺望你/我才奔到这世界的高处”。诗人知其不可而为之,在动荡的现实中拼力抓住那不能动摇的本属人类天性的东西,那是人类的“食盐和血液”,“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可诠释的”!?即使“隔着一万年的距离”,又有何妨!即使身不能至,心向往之又有何妨!这“恰好证实这类感情不带功利主义色彩”。呵,“这类”感情,它们是一系列的,勇敢、善良、诚挚、坚贞、庄重——“爱仅仅是爱,很单纯”。这不是一己的情爱,而是博爱,是人类已渐荒圮的家园!

“这里曾是原生爱情的丛莽/那植物连同爱情久已绝迹”。公元之后的微粒子时代,一位考古学家如是说。这是诗人的想象?还是她通过生存圆内的种种现实得出的结论?面对这样的预言,我们不由得想起女先知西比尔的咒语。这一切可能发生吗?难道人类的爱将成为化石组成的“石林”?诗人从反面入手,又以自己的不可摧毁的信心否定了这些;假使我们每一个个体生命的“心旌还能摇动”,我们应当像遥远部落的王子一样踏着冰雪而来。这无疑取决于我们的“心旌”,而不是取决于那些积雪、大跌水、峰巅和不可逾越的“光年”。

这首诗具有双重建构,读者仅将此视为爱情诗也无不可,只是那样会使诗人略感失望的!在人类迈步走向明天的时候,我们遗失了哪些不该遗失的东西?如何找回来它们?这种博大的命题不也包括男女深刻的情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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