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曲总集·别集·曲· 陈大声乐府全集》新诗鉴赏
散曲别集,五卷,明陈铎撰。铎(1454?~1507)字大声,号秋碧,又号七一居士,原籍下邳(今江苏邳县),家居南京。为睢宁伯陈文之曾孙,世袭济州指挥。
《明史》卷二百八十七记其与徐霖等人在南京主持风雅,对南京诗坛的恢复与发展起过推动作用。
铎工诗词,尝遍和《草堂诗余》所收诸词,然仍以所作散曲、俗曲为最佳。大声精于音律,能演唱,南京教坊子弟尊之为“乐王”。又博学多才、工书画。
陈氏俗曲,现存五集。包括《月香亭稿》《可雪斋稿》《梨云寄傲》《秋碧轩稿》《滑稽余韵》等。前四种多写男女风情,也有少量的寄怀之作。这些作品多为歌儿舞女演唱而写作,所以它们大多语言通俗流畅、声调谐婉、情韵盎然,如:“数尽寒鸦,你在何处贪欢未到家?月满荼蘼架,人在垂杨下,嗏,一时间想着他,把情牵挂;直到如今,想起当初话,一半真情一半假。”(《南驻云飞·题情》)
陈铎还有些类似北曲中的散曲,但也像是在张小山雅化以前的文士们创作的散曲。又如:“碧纱窗外月儿高,秋到芭蕉。和衣刚得眼合着。谁惊觉,花底一声箫。吹来总是相思调,把闲情唤上眉梢。辗转听,伤怀抱,粉香花儿,一夜为君消。”(《小梁州》)不仅稳妥流丽、非常精美,而且是当行本色,当时必然风行于旗亭酒肆。如果陈氏只有这类作品,那么他在明代俗曲史上的地位也不会超过唐寅、沈仕、施绍莘等人,奠定陈氏在俗曲史上崇高地位的是他的《滑稽余韵》。
这是一个专收小曲的集子,共收小令一百三十六首,一首描写一个行当。此组俗曲非常广泛地描绘了南京城中各行各业的人们,相当真实地反映了明代中叶城市市民生活的面貌,再现了许多手工业工人的勤劳与辛苦,歌颂了他们的才智和对社会的贡献。如《水仙子·瓦匠》中写道:“东家壁土恰涂交,西舍厅堂初瓦了,南邻屋宇重修造。弄泥浆直到老,数十年用尽勤劳。金张第游麋鹿,王谢宅长野蒿,都不如手镘坚牢。”文人士大夫很少有从“劳力”这个角度去歌颂劳动者。唐代韩愈写的《圬者王承福传》是歌颂一位赞成“劳力”“劳心”之分,而自认为“能薄而功小”,因此坚决选择“劳力”的“贤者”。这里面有许多作者理想的成分。而陈铎笔下使人感动的确实是“弄泥浆直到老”的泥瓦匠。作者认为只有诚实的劳动才能长久。
《雁儿落带过得胜令·铁匠》:“锋芒在手高,锻炼由心妙。衠钢煨得软,生铁搏得燥。彻夜与通宵,今日又明朝;两手何曾住,三伏不定交。到处里锤敲,无一个嫌聒噪。八九个炉烧,看见的热晕了。”连观看打铁的人们都“热晕了”,可是勤劳的铁匠们却不论“三伏”“宵夜”都在不停地干着,这比李白《秋浦歌》的“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赧郎明月夜,歌曲动寒川”中的铁匠更多些真实感。
陈铎这组俗曲中还写到了纺织工人、木匠、箍桶匠、弹棉花的、织绦子边儿的、编草帽的、裁缝、厨子、搭天棚的、做糕点的、修脚的等等,总之,为城市居民日常生活服务的手工业者,几乎应有尽有,从中可见当时城市经济的繁荣和分工的细密。
组曲中还以辛辣幽默的笔调嘲讽了许多城市里的寄生虫,以漫画式的简洁的线条勾勒出他们的可笑或可恶的嘴脸。里长、巫师、相面的、看风水的、算命的、牙婆、媒婆、盐商等形形色色人物都在《滑稽余韵》中出现了。如《朝天子·媒人》写道:“这壁厢取吉,那壁厢道喜,砂糖口,甜如蜜,沿街绕巷走如飞,两脚不沾地。俏的矜夸,丑的瞒昧,损他人,安自己。东家里怨气,西家里后悔,常带着不应罪。”把这种两头瞒、损人利己的媒婆刻画得十分生动。
《沉醉东风·里长》写出了封建社会基层组织里的小头头。这种差使本来是徭役性质的,要让老实人干,非得倾家荡产不可,如果由底层社会的痞子干,他还有油水可捞,成为底层社会的一霸。《儒林外史》中的夏总甲就是一个。陈铎笔下的里长与夏总甲类似:“小词讼三钟薄酒,大官司一个猪头。催促欠税粮,剖判闲争斗,在乡权一股平收,卖富差贫任自由,怕什么强甲首。”一些人就善于把小官做大。这个不能算官的“官儿”,在一里之中就是个土皇帝。
陈氏这卷作品不仅有很高的艺术价值,也是重要的社会史料。这部分作品在当时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人们谈论陈铎时,只是喜欢评论他全部和《草堂诗余》原韵的“大才”,实际上,那些都是意义不大的作品。谈到陈曲,也是指那些描写风情的作品。直到晚明曹学佺才说:“《滑稽余韵》《太平乐事》则又妙极俳谐,令人绝倒。大都流丽清圆,丰藻绵密,事尽而思不乏趣,言浅而情弥刺骨。”(见《陈大声全集序》)
陈氏曲集很多,不止上述五种,后多零落。明万历间汪廷讷加以校订,刻印出版。有明万历辛亥(1611)新安环翠堂刊本传世。又有今人杨权长校点的整理本,名为《陈铎散曲》。1989年由上海古籍出版社排印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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