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流”小说

作者:未知 来源:网络转载

“意识流”小说是西方现代派文学中影响很大的一种流派。本世纪二十至四十年代,以英国为中心,盛行于西欧各国。意识流小说的代表作家作品有:爱尔兰詹姆士·乔伊斯(1882—1941),著有《龙利西斯》、《芬尼根的苏醒》;英国女作家沃尔芙(1882—1941),著有《达罗卫夫人》、《到灯塔去》、《波浪》;法国作家马歇尔·普鲁斯特(1871—1922),著有《往事回忆》;美国作家威廉·福克纳(1897—1962),著有《声音与愤怒》等。

“意识流”文学是西方资本主义进入垄断时期的产物。由于社会矛盾的激化和加深,给人们心灵上造成了严重的创伤,形成了扭曲的心理状态。更由于达尔文的进化论、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以及弗洛伊德心理分析等理论的提出和传播,有力地促进了人们认识的飞速发展,除旧布新成为了当时的社会思潮,文学家和艺术家们也力图寻求一种能直接表现人的内心世界的新手法。因此,意识流这一文学流派便应运而生了。

“意识流”文学的理论基础,是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学说、威廉·詹姆士和柏格森关于意识流的理论。弗洛伊德认为,人的意识可分为潜意识和意识两部分,前者包含了人的非理性的,阴暗的,只要获得满足的本能冲动,而后者却是指人的清晰的、有条理的感觉、感情、意志和判断。在人的心理活动中,意识有时没入潜意识,而潜意识有时又部分地升入意识。因此,常常形成清晰与浑沌交织、不连续、不衔接的状态。有些潜意识向意识的升华过程会突然中断,间隔很久以后再继续复现出来。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突然记起”。美国心理学家威廉·詹姆士认为,人的意识并不是片断的衔接,而是连续不断的,犹如流水一样不停地向前发展,意识中形象间的各种联系,过去、未来,四面八方、各种渠道,或明或暗,正如同这些无形的水,浸染着、包围着、伴随着这些形象,形成了意识长河中不可分割的有机部分。亨利·柏格森认为,人的意识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变化,而心理时间的延续正体现着心理状态的变化,在这个变化过程中,前一状态向后一状态的转变是连续的、渐进的、不分明的,每一个状态都无头无尾,互相伸入对方之中。心理时间的延续是在一条无底无岸的河中进行的一个不可逆转的流动过程。

这些心理学家关于人的意识的研究成果,给勇于创新的作家提供了理论上的依据。乔伊斯和沃尔芙脱颖而出,向十九世纪现实主义传统文学挑战。要求对人物的内心世界作更多、更深入的开掘。认为作家要更深刻、更真实地反映现实,就必须对人物的意识活动作深层地细致地刻画。

法国意识流小说的鼻祖普鲁斯特,于一九一三年发表的长篇自传体小说《忆流水年华》,就是柏格森的直觉主义和弗洛伊德的潜意识理论的具体运用。约三百万字的小说,全部由主人公的回忆和梦幻构成,思绪飘忽无定,连绵不断,一段一段的回忆互不联贯,一个回忆不自主地带出许多个回忆,完全按心理的逻辑而并不按自然的顺序排列。在“小玛德兰点心”这一有名的片段中,作者把被动的感性的记忆被唤起的过程,即弗洛伊德所说的通过追索而回忆起来的“前意识”活动过程,描绘得淋漓尽致,在心理刻画上别开生面。整部小说没有完整的情节,重在人物内心世界和“主观真实”的揭示,细致入微地描述了主人公的潜在意识和变态心理,表现了资产阶级忧郁、苦闷、空虚和失意的思想状态和精神危机。

意识流小说的另一位先行大师乔伊斯,主张作家应象“造化万物的上帝一样,藏在他们的作品中,作品后,作品旁或作品上”。他极力反对传统小说中作家直接出面,包办代替人物的作法,认为只有把人物的内心世界全部打开,原原本本地呈现给读者,才能产生艺术感染力。乔伊斯的长篇小说《尤利西斯》(1932),被认为是意识流的代表作。全书共七百多页,叙述都柏林三个居民从早晨八点到深夜两点的平凡而琐屑的生活经历,着重表现变态的心理和混乱无序的潜意识,反映了西方当代人的人格破碎、猥亵渺小、内心混乱和精神崩溃。在艺术表现上,采用内心独白、空间混淆、跳跃式联想、时序颠倒与溶入以及各种隐晦的象征暗示等手法,以突出潜意识的繁复、错综、紊乱和迷迷糊糊。乔伊斯把单纯型的意识流发展为交错型的意识流,《尤利西斯》让三个主要人物(犹太经纪广告人布罗姆和他的妻子莫莉以及青年艺术家斯蒂芬·达德路斯)的三股意识流交替错综、互相补充、互相激荡,不仅多侧面地表现了人物各自的身世、性格和复杂的思想感情,而且广泛而深入地反映了都柏林富有特色的日常生活,构成了一幅丰富多彩的万花筒式的画面。

乔伊斯的最后一部梦幻小说《芬尼根的苏醒》(1939),把意识流引向了极端。作者运用弗洛伊德的性恶论观点,描写了都柏林一家小洒店老板伊尔威格梦中的经历。书中所写的梦幻意识十分复杂、多变,具有多层象征意义,生的本能即情欲创造了人,死的本能造成战争又消灭了人,两者循环往复,便构成了历史的恶梦。作品用独创梦呓语言描写梦境,随意杜撰新词,弄得非常稳晦玄奥。作者自云此书可供失眠的人研究一辈子。

英国意识流的主要代表维吉尼亚·沃尔芙,她在《现代小说》这篇论文中,提出艺术的任务在于揭示人物“心理的隐曲”,要敢于“撇开一切他认为是外来的因素”,把内心的一切“微尘”,“连同它的光彩,它的粗俗,它的缺乏连贯,它的闪电般突然跃现的意义”全部记录下来,即使这样写出来“没有情节,没有喜剧,没有悲剧,没有已成俗套的爱情穿插或最终结局”,也不要紧。她运用这种理论创作了《达罗卫太太》(1925)、《到灯塔去》(1927)、《波浪》(1931)、《幕间》(1941)等意识流小说。其中以《达罗卫太太》和《波浪》为代表,前者写女主人一天上街买花,由途中所见所闻引出无数联想,其意识从眼前的情景向过去和未来以及四面八方流动,把现实,往事和想象交织在一起,形成交错型意识流。后者通过六个人物自童稚至垂暮的内心独白,表现意识的六种类型和“人的六个时代”的经验。这六个没有姓名和身世,生活的环境也不清楚,只是一味沉思瞑想,实际上是些养尊处优而又神经过敏的白日梦幻者。

美国意识流小说的杰出代表是威廉·福克纳,他的作品题材广阔,规模宏大,写出了南方大贵族的没落,资本主义时代的荒谬性。以及西方中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困惑和幻灭感,表现了资本主义衰亡的“时代病”。福克纳对意识流小说的突出贡献,在于他把一般意识流发展为“复合式意识流”。这种“复合式”不同于乔伊斯的“交错式”,如果说“交错式”的人物是各想各的事,几股意识流虽互相影响但不重叠,其特点是分散,那末,“复合式”的不同人物都在一个中心事件,几条意识互相映衬对照,交叉重叠,其特点是集中。这样不仅可以强化中心事件,突出中心人物,而且还可不断变换叙述角度,层层深化,使作品富有立体感和表现力。

福克纳的《喧嚣和骚动》(1927)是“复合式”意识流的代表作品。全书以一个南方望族的淑女凯蒂堕落的故事为中心,写出了贵族康普生一家的败落及其成员精神上的病态和危机。凯蒂被达尔顿·艾密司诱奸而怀了孕,不得不同另一男子结婚。后来丈夫知道隐情,便抛弃了她。她只好把生女儿小昆丁寄养在娘家,自己到大城市靠出卖肉体谋生。其兄昆丁是哈佛大学学生,本来对妹妹有一种变态的爱,得知妹妹的丑事,精神上受到沉重打击、想投水自尽。三弟杰生因凯蒂的堕落影响了他的社会地位,对其姐姐和小昆丁恨之入骨,百般虐待。四弟班吉则是个白痴。全书分四个部分,由四个人出来叙述,讲的都是凯蒂的事。第一部分是老四白痴班吉的叙述,全是“痴人说梦”。第二部分是老大昆丁自杀前的内心独白,思绪混乱如同梦呓。第三部分是老三杰生的独白,表现杰生的冷酷和狠毒。以上三部分均用意识流写法。第四部分则是动用传统的叙述方法,通过女佣人迪尔西来补叙没有交代清楚的情节。小说几个部分几个人,都在想一个中心事件:凯蒂那件伤风败俗的事,都在想两个中心人物:凯蒂和她的私生女儿。一个故事,通过几个人的意识流,从不同的角度反映出来,互相交汇加强,就象几个不同方向的反光镜的光线统统集中到一个焦点上,从而突出了中心人物和事件。所以凯蒂这个人物,虽然没有出场,其人其事全是通过别人的反应曲折地表现出来的,但给读者的印象却非常丰满、栩栩如生。

福克纳为什么要采用这种“复合式”意识流呢?他在谈《喧嚣和骚动》的写作过程时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先从一个白痴孩子的角度来讲这个故事,因为我觉得这个故事由一个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的人说出来,可以更加动人。可是讲完以后,我觉得我还是没有把故事讲清楚。我于是又写了一遍,从另外一个兄弟的角度来讲,讲的还是同一个故事。还是不能满意。我就再写第三遍,从第三个兄弟的角度来写。还是不理想。我就把三部串在一起,还有什么欠缺之处就索性用我自己的口吻加以补充。

(《福克纳评论集》第262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这段话表明:单纯式意识流不容易说清问题,复合式意识流有较强的表现力,但它仍有缺陷,所以作者不得不用传统的现实主义方法补叙了未交代清楚的主旨和情节。

总之,意识流作为文学流派,在描写人物心理上,不同于传统小说。因为传统小说人物的心理,都是条理清晰、层次分明的意识,而意识流小说所要表现的是人物的全部意识,既有清晰的部分,也有混乱模糊的部分,人物的意识往往是支离破碎、杂乱无章的。一般说来,意识流小说有以下特点:

(一)、人物的内心独白。内心独白是意识流小说最主要的表现手法。如果说,传统小说,主要是通过人物的行为塑造鲜明独特的人物性格的,而意识流小说,则着重描写人物的心理和感情。所以,常常运用内心独白,写出人物的意识活动。英国著名意识流小说家詹姆士·乔伊斯的长篇小说《尤利西斯》,最后一节写女主人公莫利·布洛姆的内心独白,长达四十余页。而这种内心独白,不同于传统小说的心理描写,它不容许作家直接出面,甚至包办代替作品中的人物,发表自己的见解和评论,作家始终保持一种客观性,让人物的内心世界全部敞开,原原本本地呈现给读者。意识流小说的内心独白,大致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间接内心独白。即作者常用第三(或第二)人称的方式,如:“他想”,“他说”。另一种是直接内心独白,作者完全消失了,如前面谈到的《尤利西斯》女主人公莫利·布洛姆长达四十多页的回忆,就是典型的例子。读者看到的只是她那如潮水般漫无边际的意识流动:她听了钟声,知道夜深了,想象早起的中国人,尼姑、教士、将要响的隔壁的闹钟,于是想法控制自己入睡。突然看见糊墙纸上的花,便想到丈夫给她买的围裙上的花与此相似……

由于意识流作家愈是深入到人物的内心深处,就必须要求突破一般的时间序列,把过去未来和现在各个时刻互相倒置、互相渗透。这导致了意识流作品在时间和空间上形成了多层次的结构。

(二)、自由联想。传统小说注重外界环境的描写和故事情节的安排,作品往往具有情节的生动性和丰富性。而意识流小说则相反,它主要通过人物的自由联想,直接展现人物的意识流动。联想可以是相似的,也可以是相反的,可以是整体的,也可以是部分的。自由联想,纵横驰骋,突破空间和时间的界限,古与今,中与外,交替出现,情节时断时继,有切入,有跳跃。现实的材料经过联想的重新组合都象万花筒一样,使人们目不睱及,眼花缭乱。意识流小说虽然没有传统小说那种首尾完整的情节,但却有人物内心世界的丰富性和深刻性。如英国女作家维吉尼亚·沃尔芙的意识流小说《达罗卫太太》,通过主人公达罗卫太太上街买花沿途所见,唤起联想,追忆,描写了达罗卫从十八岁到五十二岁间的漫长经历,作品让达罗卫太太的联想,时而向横的方向漫游,描写出不同人物在同一时间里的思想活动;时而向纵的方向驰骋,又描写出人物在不同时间里的思想活动。它展示给人们的,不是美丽的图画,而是动人的乐曲,流动着的人物意识。

(三)、象征手法的大量运用。我国传统小说以刻划人物个性为目的,往往注重细节的真实描写,而意识流小说,为了透视丰富而复杂的内心世界,则大量采用象征手段。《尤利西斯》模拟荷马的《奥德赛》、通篇都是象征,王蒙小说吸收了意识流文学这种象征手法,如《风筝飘带》,用女主人公素素梦中的风筝来贯穿,而风筝正是她那美好理想的象征物,作品有时用颜色作象征;“绿色”象征现实,“红色”象征幻想和狂热;“黄色”和“黑色”象征动乱之后,万花凋谢及幻想的破灭。

(四)、电影蒙太奇的运用。传统小说,一般说来,结构清晰,线索单一。而意识流小说,结构上是复线或放射线,节奏上互相切入,跳跃性大。因此,不能不借助于电影蒙太奇的表现手法。为了展现人物的意识流动,有时运用时间蒙太奇,即时间固定,空间不断转换,以各种不同的角度与镜头透视人物的内心世界,有时运用空间蒙太奇,即空间不变,形象随时间的转换而迅速推移。人物意识在不同时间里不停地流动。《尤利西斯》第十节作者把钟停在午后三时,以十九组不同的空间画面拍摄了都柏林熙熙攘攘的街头景象与各种不同人物的心理与活动。王蒙的小说也借鉴了这种表现手法,他在《春之声》中,将时间蒙太奇和空间蒙太奇交替运用,作者忽儿把镜头推向过去,忽儿又把镜头拉回现在,时而把镜头摇向外国,时而又把镜头摇向中国,一会儿城市,一会儿乡村,闪电般地变化,增强了生活画面的广阔和跳跃性。

综上所述,“意识流”文学打破了作家直接安排情节和塑造人物的传统写法,而直接刻划人物的意识活动。同时,在刻划人物心理意识方面,确有创新独到的地方:“多层次结构”、“自由联想”、“内心独白”和时序互相倒置、互相渗透等手法,作出了新的探索,值得我们借鉴。但是,“意识流”文学在着重刻划人物意识方面,却忽视了描写现实生活;在探索新的表现手法方面,有标新立异,甚至搞文学游戏。使作品变得晦涩难懂。目前,西方的“意识流”文学虽己作古,但其表现手法,却在世界各国传播开来,我国不少文学艺术家也在尝试借鉴它,尤其在小说和电影创作方面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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