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图
清·赵之谦作
设色
藏君匋艺术院
八大、渐江、程邃、石涛、石谿及扬州八家谢世之后,风靡天下的新安、扬州画派都成为强弩之末,名家名作虽未绝迹,终非开创新潮流的大师,艺坛沉寂了颇长岁月,直至晚清赵之谦出,才打破了这个式微局面。
欣赏赵之谦的画,先要理解他的篆刻,以书法入画,古已有之,以篆刻入画,达到比较自觉的高度,赵之谦为第一人。他学篆刻始攻浙派,后改宗皖派,广泛吸收了碑额、古钱币、镜铭、诏版文字,以笔墨味入印,突破邓石如、吴让之樊篱,朴茂隽永,秀中有骨,阳文刻侧款,独创一家,晚年接近龙门造像诸记,几可乱真。他自评为“汉后隋前有此人”,不是夸张,承前启后,不可无此老,使徐三庚等以让头舒足的作家气难于独步一时。
白莲图
《太华峰头玉井莲》是一帧八尺长写意的巨幅屏条。
“写意”,是中国画的重要特征之一,非但简笔大笔头是写意,离开意在笔先,笔有尽而意无穷,工笔画也不会具有艺术生命。只见前者,不识后者,无疑是很片面的。
此作,三条莲茎亭亭玉立,两枝直上直下,玉柱擎天,长达四尺有余,一气呵成,遒劲有铮铮之骨,另一枝打破均衡,穿插其间,达到新的均衡,倩而有韵,三段的衔接,故意错一点位置,更有余味,化板滞为灵活,信手拈来,的是不凡。
画的构图,轻重疏密,饶有篆刻味,大片留白,紧处不挤,空处透气,云影天光,波平如镜。大自然是那样生生不已,同时又很宁静,使我们静对谛看,呼吸特别舒畅,超出尘俗,高于平时的自我多矣。这种享受正是艺术对人类潜移默化的力量所在。
荷背芦苇水草,大抵是横线,与莲茎交错,乱中有序,轻松、圆熟,化横线为直线时,又过渡得一斧无痕,似有始有终,又不知其始,不识其终,在浑茫中似不经心而见匠心。左下右上,对角呼应,一点不呆板。此画的中心主要部分位于上半幅,使整个构图不落常套,更显出疏密的对比。
莲花不染纤尘,使我们忆起王渔洋“门外野风开白莲”的神韵,又能勾起江南采莲,《子夜吴歌》中风俗画的联想。莲花下笔很巧,巧中有拙,畅滞相生,能显示出画师挥毫时拈须停笔踌躇满志,洒出一片劳动中的喜悦,画中画味,都非一览无余,可供探索的天地很宽。
莲叶画得淡雅、松秀,叶脉处理得有旋律感,老辣,流转多姿,“是粗制,但非滥造”。
这里有无光之光,有风的吹拂,有舒畅的呼吸,有从静中求动,动中得静——生活哲理的启悟,告诉人们:珍惜岁月,珍惜美,珍惜不断更新的创造力,珍惜永恒的艺术生命。为了同后来的欣赏者谈心,这件事具有何等强烈的魅力啊!
看画,首重与作者本人及其时代在气息上交流,好画整体看,近看,远看,久看,拆开来看,都有余韵,常看常新。赵之谦的画也具有此种审美价值。
篆刻的影响,在于线的内涵,力的游走,构图疏密映照,而不是斤斤计较某一笔源于某碑,得某家神韵,那样,只会养成手工业式的匠艺目光,不能高屋建瓴,由浅入深。
由于作者未享高年,因此还有很大潜力没有得到发挥,还处在探索过程中,没有完成自己的全部变革。此画不凝固,却有青春气息,笔的重大老拙方面,还使我们产生“未尽其才”的惋惜!伟大的未成品和成品咸能从不同角度启悟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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