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演义》小说简介|剧情介绍|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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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演义》小说简介|剧情介绍|鉴赏

题“玉山杜纲草亭氏编次”。作者杜纲(约1740—1800),字振三,江苏昆山人。六十四卷,乾隆癸丑年 (1793)原刊本,卷首有 “乾隆五十八年岁在癸丑端阳日愚弟许宝善撰”叙、“北史演义凡例”二十条。有像赞十六幅。



北魏宣武帝时,高肇当国,献女以固宠,是为高妃。于皇后因皇嗣未生,将胡仙真纳之后宫,拜为充华。于皇后旋即得子。高妃恐其宠衰,暗中害死于后母子,得立为后。朝廷旧制,太子立,必杀其母,以防日后乱政,故众妃皆焚香祝天,愿生诸王公主,欲自全性命。独胡妃愿得生子为太子,身死无憾。后果生子,帝感而改易旧制,赦胡妃之死。宣武帝崩,太子立,高后遣人谋杀胡妃,以绝后患,胡妃因避入东宫。高阳、清河二王奉遗诏辅政,杀高肇,高后为尼。尊胡妃为太后,临朝听政,事皆中理,唯信崇佛法,国用日虚,又颇事妆饰,数出游幸,见清河王元怿貌美,迫而淫之。孝明帝年方十一。与元义、刘腾议,断太后临朝之路,执清河王杀之,还政于帝。然帝日夜为乐,政事一无所理,元、刘秉政,贪爱财宝,逐启六镇之乱。帝颇悔从前所为,复请太后临朝,诛元义等。

怀朔白道村高欢,其祖曾官治书御史,黜为怀朔镇戍卒,其父浮荡过日,家业渐废。欢生二月,母病卒,依身姊夫尉家,日渐长大,游猎为生,益习骑射。代父往平城应役。适富户娄内干女昭君往平城,偶见高欢执刀侍立,私相倾慕,是故有议亲者,昭君皆不愿。遣侍婢兰春通意高欢前来求娶,欢因贫故,不敢,昭君乃私赠金宝为纳聘之资,又修书赠钗以明己心,欢遂告父母遣媒一求,内干叱而绝之。昭君不乐,内干欲夺女志,设计请高欢到家教习子弟弓箭,半夜遣奴杀之,不意为欢发觉,将奴杀死,持剑危坐以待天明。内干自知理亏,只得将女嫁之。昭君贤惠,教高欢广结四方贤豪,司马子如、刘贵、贾显智、孙腾等,皆与欢深相结纳。时值拔陵军从白道村经过,高欢乃聚集庄兵,结垒立砦以自保,贼兵闻名,不敢相犯。

北秀容酋帅尔朱荣,士马精强,粮储广存,四方才勇之士,相率来投。闻高欢之贤,以书相招,而欢未识荣之为人,且闻命遽往,恐为所轻,遂不去。后为杜洛周相逼,卒投荣。荣见其精神憔悴,殊失所望。及高欢剪伏劣马,又言天子愚弱, 太后淫乱, 嬖孽专权, 宜乘时奋发, 以成霸业, 大得荣心。 时孝明帝年已十八,惑于群小,太后恣行淫乱,为其所窥,乃密诏尔朱荣入诛宵小。胡太后恐,鸩死孝明帝,以公主为太子,立之。尔朱荣至,执太后并幼主沉之河,又将朝臣二千余人,尽皆杀死。诸将皆劝荣乘此称帝,独司马子如以为不可,荣乃奉长乐王入宫,是为孝庄帝,立其女娟娟为后,尔朱荣擒灭葛荣,赦其将宇文泰,署为统军。因平贼功,宇文泰迁征西将军,此其得关中之本。高欢迁晋州刺史。尔朱荣欲聘欢女为世子妇,昭君以为尔朱作事凶暴,遂婉言回绝,荣不疑而重任之。

孝庄外受权臣之制,而尔朱后性烈如火,又极嫉妒,帝复为后所制,展动亦不自由。及尔朱荣入朝,帝手刃之。尔朱荣死,尔朱兆入京,迁帝驾归北。高欢闻之,欲截救之,忽于恒山遇女王桐花,结为夫妇。恒山夫人归,与昭君甚是相得。高欢见人心归附,乃以除尔朱之虐为名,举兵建义于信都,立渤海太守元朗为帝。及大败尔朱氏,高欢又于田舍间迎平阳王元修为帝,是为孝武帝。高欢北取晋阳,恒山夫人生擒孝庄尔朱后以归,欢见而悦其美貌,私逼成婚。孝武帝闻而恶之,欲与斛斯椿密谋除欢,遣王思政奉诏往说关西贺拔岳。时宇文泰为行台左丞,有文武才,特为岳所器重。王思政见岳、泰二人,出帝密诏付之,岳誓必死以报,孝武帝访魇魅之术以害高欢,术破,高欢遂专行之,不复禀命于帝。贺拔岳受帝命图高欢,而惧高欢之强,乃遣宇文泰往贺尔朱后之生子,以窥动止。高欢见泰形貌非凡,欲留之晋阳,以免后患,泰伺机潜逃得脱。贺拔岳屯兵平凉,招抚边郡诸部落,兵势日强。高欢患之,遣使说侯莫陈悦斩岳,岳众乃举宇文泰为主,以讨平之,泰遂据有关中险固之地。孝武帝惧高欢相图,纳王思政言,迁驾长安以依宇文泰。高欢入洛阳,立清和王世子善见为帝。于是魏判为二,河以西曰西魏,河以东曰东魏。

驸马郑严祖为高家游骑拿获,囚在营中。世子高澄见其女郑娥艳丽,恋之,然惧父威严,不敢启。郑驸马畏祸,献郑娥于高欢,欢封为楚国夫人,宠爱无比。高澄不能舍,乃买通侍婢,通焉。高欢班师,悉澄通郑娥事,杖澄一百,欲置之死。澄恐,求救于司马子如。子如以事关重大,遂改口词,曲全高氏骨肉。

西魏宇文泰挟天子以令天下,孝武帝徒拥虚位。因帝纳从妹平原公主为妃,泰遂杀之,又弑孝武,立南阳王宝炬为帝。而东魏高澄掌刑赏,廷臣莫敢与抗,待有功之臣,亦严切绳之。然己复纵淫无度,人不能堪。其时东西屡屡交战,互有胜负。高欢兵攻玉璧,韦孝宽守五十余日,不下。高欢智力俱困,因而疾发,卒。侯景叛,高澄用慕容绍宗败之,侯景遂投南梁。高澄当国,倨慢顿甚,至骂帝为“狗脚朕”,旋为膳奴兰京所杀。其弟高洋秘其丧,俟大权在握,即受禅为齐宣文帝。宇文泰闻之,兴兵东讨,无功。西魏文帝卒,泰奉太子登基,旋又废之。及宇文泰卒,宇文护掌朝,奉其子觉为帝,是为北周。高洋自登帝位之后,沉缅无度,用刑残忍,杀尽诸元。后高洋死,太子殷继位,又为常山王高演所纂。西魏宇文护专权,连弑二主,武帝宇文邕含忍久之,卒手歼宇文护。归政之后,亲揽万几,与民休息,而齐后主淫乱已极。自号“无忧天子”,卒为周武帝所灭。周武帝节己爱民,亲贤远佞,殷殷求治。惜太子不肖,王轨捋帝须曰: “可爱好老公,但恨后嗣弱耳。”及武帝卒,宣帝即位,诛王轨,重蹈齐帝覆辙,大权旁落外氏杨坚之手。杨坚卒代周,并陈皆灭之,是为隋文帝。自晋代以来,南北分裂,东西割据垂三百年,至此天下始成一统。

自罗贯中《三国志演义》问世以来,历史演义小说蔚为大观,基本构成了上起天地开辟,下至明代开国的讲史小说的大系统。其间唯南北朝一百多年的历史还没有被写成演义。其中原因,除南北朝的历史极为纷乱,其书词丰而义晦,事繁少条理,难以驾驭之外,其时南北分裂,驰骋纵横北方的英雄豪杰多为少数民族,民族偏见或许也是小说家之所以不肯一试的原因。

直到杜纲出来,宗乎正史,旁及群书,搜罗纂集,连络分明,先后完成了《北史演义》和《南史演义》,方才填补了历史演义系列中的空白,尤其是《北史演义》,作者以其善于剪裁布局和想像虚构的艺术匠心,真切生动地写出了百年间祸乱相寻,变故百出的历史,塑造了一批有鲜明个性的人物,特别是其中叱咤风云的少数民族的政治家军事家的英雄形象,为历史演义的人物画廊,增添了新的光彩。

《北史演义》的成功,不是靠排比史料,而是靠对历史的重新构建取得的,小说寻得了一个贯串全书的主旋律——对于 “英雄美人”的颂美和讴歌,从而找到了一个正确处理史的因素和人的因素的联结点。从美学意义上讲,“英雄美人”和 “才子佳人”型小说,有某种相似之处: 男女双方都是 “外美” 的貌与“内美”的才的完美的结合。不同的是,从男性方面看,一者为武士豪杰,突出的是武勇韬略,一者为文人学士,突出的是博学多才; 从女性方面看,一者强调的是慧眼识英雄,一者强调的是爱才惜才。才子佳人与英雄美人的配合,都有很高的审美价值,前者呈阴柔之美,后者呈阳刚之美。从历史渊源看,“英雄美人”模式的产生比“才子佳人”要早,远古神话中的后羿嫦娥,《史记》中的项羽虞姬,都是英雄美人的组合。《三国演义》中的吕布貂婵,也是极出色的笔墨,可惜貂婵本无爱布之心,只不过是充当了政治斗争的自觉工具而已。《三国》、《水浒》 中,往往把英雄与女性对立起来,这既是伦理观上的局限,也反映了审美观的相对薄弱。

《北史演义》则超越前人,在英雄美人的组合模式上取得了突破。杜纲以自己的历史观、美学观把北朝历史处理为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而英雄之中的大英雄,就是小说中如众星拱月的高欢;同时,又以高欢为中心,塑造了娄昭君、胡桐花、尔朱娟娟、蠕蠕公主以及郑娥等绝代佳人的形象与之匹配,英雄美人,融合辉映,相得益彰,形成了贯串全书的昂扬向上的主旋律。

从全书的总体结构看,第一回就登场的胡仙真,是“自古败亡之端。未有不从朝廷无道始也”的注脚,而对于小说所要着力刻画的正面女性娄昭君来说,又起到一个蓄势与反衬的作用。胡仙真容色美丽,绝妙文墨,深明大义,多才有智; 她的悲剧不表现为一般的天理与人欲的冲突,而表现为作为一个执政者个人的情欲与国家社稷安危的严重矛盾。她忘掉了自己的行为所可能造成的恶劣后果,个性的过于膨胀,终于酿成了无可挽回的悲剧。

《北史演义》第四卷,在方始叙及胡太后临朝听政时,就开始了高欢与娄昭君的故事。《北史·后妃传》载娄昭君嫁高欢极为简略:“少明悟,强族多聘之,并不肯行。及见神武城上执役,惊曰:此真吾夫也! 乃使婢通意,又数致私财,使以聘己。父母不得已而许焉。”杜纲据此四五十字,敷衍出两卷多一波三折的文字,显出充分的艺术才能。娄昭君为富户之女,备受宠爱,一旦见城上执刀侍立之人,叹为当世豪杰,私相倾慕,拟以身许,她说: “我岂不知女子终身,不可自主;但所归非人,一生埋没,故誓嫁一豪杰之士,以称吾怀。”这种超乎常情的大胆举动,连高欢也难以理解,只好以 “贫富相悬”为辞拒之,此为一顿。昭君知其为贫故,便赠以私财为纳聘之资。高欢此时“龙潜蠖伏,辱在泥涂,茫茫四海,无一知己。昭君一弱女子,能识之风尘之中,一见愿以身事,其知己之感为何如! 况赠以金,使之纳聘,尤见钟情,岂能漠然置之?但儿女私情,难以告知父母,故此迟迟”,此为又一顿。昭君不见高家求亲,又差侍婢来催,高父责欢“独不念父母年老,靠汝一身成立,何不自爱若此!”高欢不敢再说,此为又一顿。昭君不得已,亲自修书赠钗以明己志,高父乃遣媒求之,娄父叱而绝之,此为又一顿。昭君料难隐瞒,直言告父曰:“前见高氏子,实一未发达的英雄,现在蛟龙失水,他日勋名莫及。若嫁此人,终身有托,故舍经从权,遣婢通信,实出女儿之意。”娄父欲夺女志,设计请高欢来家教习子弟弓箭,半夜遣奴杀之,反被高欢觉察,乃责娄父曰:“令爱别选高门,于我何涉,乃必杀一无辜之人以绝令爱之意,是何道理?”情辞慷慨,意气激昂,此为又一顿。娄父自知理亏,昭君宁一物不要,孑身往嫁高欢,其后娄父母怜女贫苦,遣人去请,高欢不至,只得亲至其家接女归宁。《北史》中“父母不得已而许焉”八个字,演义出如许花团锦簇的文字,令人叹为观止。杜纲不惜浓墨重彩细写高欢与昭君的结合,无非是为了强调一点: 即二人完美的结合,奠定了高欢一生事业的基础。这不仅表现在昭君入门后,亲操井臼,不以富贵骄人,并教高欢广结四方豪杰上面,而且贯串于昭君终生的言行之中。在落魄的时候,她与高欢患难相随,困苦历尽,如高欢为杜洛周所逼,连夜逃至野寺,昭君亲燃马矢,作饼与高欢充饥;高欢为前锋,将行,昭君劝勉曰:“大丈夫公而忘私,努力王事可也,奚以家为?”昭君生子,左右请追告高欢,昭君以为欢统大军,不得以己故轻离军幕,不听。在高欢一朝得志以后,昭君又极 “高明严断,雅遵俭约”,绝不以私乱公。要之,高欢事业的成功,赖昭君之力非小,这与胡仙真之美貌多情同政治角色的悲剧冲突,形成鲜明的对照。

小说在以正笔写昭君的美而贤的形象的同时,又以夭矫多姿的奇笔,先后描写了胡桐花、尔朱娟娟、蠕蠕公主等美人,写出了她们对于高欢这一英雄的认同,既从不同侧面映衬了高欢的气度和性格,概括了高欢事业的全过程,又借助于诸美人之间的复杂感情纠葛,烘托昭君的深明大度,“宽厚不妒”,写诸美人,亦所以写昭君也。这就将小说开端所确立的“英雄美人”的格局,从总体上构成完美的形象体系。

小说对于高欢好色的放纵恣肆,固然有贬抑、批评的一面,但更主要的是为了烘托他的豪迈不羁的英雄气概,更何况高欢的 “儿女情长,莫非英雄作用”。第三十一卷 “六浑演武服娄昭”,写高欢扶立孝武帝,大权在握,其心已足,而斛斯椿心怀反复,日夕劝帝除之,高欢当此时,只得 “外耽声色,以愚众人耳目”。娄昭初见高欢“在在珠围翠绕,夺目移情”,深为其不务远图为虑,不意时交五鼓,高欢已至西郊教场演兵,军容之壮,令娄昭见之悚然。高欢这才道出真情:“吾之耽于娱乐者,欲使上不我忌,庶各相安无事;奈何上之逼我太甚乎?”这就十分得宜地将高欢之善识机变,驾驭英豪同恣意声色、穷极奢靡两个方面结合起来,从而完成了这一叱咤风云的英雄形象的塑造。

“英雄美人”的组合,随着高氏政权的更迭和北齐国运的隆替而逐渐改变其内部的比重,呈现出一种衰变的趋势。高欢的继承者,在恣意声色一点上,不让于高欢,而英雄之气,却每下愈况。高澄自幼聪明俊秀,颇识事机,年十七即入邺辅政,后视事尚书省,决当皆允,用法严峻,内外震肃,这些都可看出高澄的英雄作用。高澄于声色之好亦如乃父,奈处处受严父之制,身心不得自由。小说借郑娥之事,淋漓尽致地刻画高氏父子的矛盾,以及高澄扭曲的心理状态。郑娥是驸马郑严祖之女,随父因罪系狱,高澄巡营见其艳色,甚爱怜,然惧父威严,终不敢启禀。郑驸马畏祸,献郑娥于高欢,高澄大失所望,然仍不死心。三十五卷写赏梅一段,极有情致:



一日,郑夫人在宫无事,忽有宫女报道:“今岁冬暖,宫墙外梅花盛开,高下如雪,微风一过,香气熏人。”娥素性爱梅,闻之大喜,遂引宫女五六人,步出飞仙院外,那知梅花开处,去此尚远,因问梅花何在,宫女指道: “就在前面翠微亭外,夫人要看,须到亭上观望。”娥见宫院深沉,绝无人迹,信步走至亭上,果见四面皆梅,花光如玉,不觉大悦。忽闻画角之声,起自林中,嘹亮可听,因问何人花下吹角。有婢庆云者,为知院宫女,性颇伶俐,走出一望,回言世子在花下吹角。娥道: “既是世子,莫去惊动,悄悄看一回罢。” 那知世子花下早已窥见亭上有人,料必郑娥看梅,遂放下画角,上亭相见。郑娥见过,忙欲退避。世子觉其欲避,便道:“请夫人自在观梅。”走下亭去了。郑娥命庆云问道: “方才所吹画角,是何宫调,声甚激越?”世子道:“是落梅腔也。若夫人爱听,再吹一曲何如?”于是世子复坐树旁石上,吹弄画角,夫人凭栏而听,觉其声如怨如慕,忽触思乡之念,呆立不动。俄而大王来到,世子仓皇走出。王见世子曰:“尔不在宫中,来此何干?”世子曰: “儿闻梅花盛开,特来一看。” 王叱退之。郑娥见王来,移步相接。王曰: “卿何在此?” 对曰: “妾闻此处梅花遍放,故走来一玩。适世子在梅下吹角,暂立听之。” 王见其直言无讳,转不为异。



如果说高澄对郑娥还有相当的真情,而这种真情,因了他所处的境况尚有若干美的成分的话,那么,当他一旦大权在掌,就假公济私,纳罪人伊琳之女而赦其罪,淫逼大臣高仲密之妻而逼其反,已失其英雄之气,后卒死于膳奴之手,远不能与高欢相比矣。

高洋慑于长兄高澄之势,深自晦匿,示若无能。洋为其夫人李氏营服玩,澄辄夺取之,洋笑曰: “此物犹应可求,兄何容吝惜。”及闻高澄为人所杀,高洋临事不乱,英彩焕发,言词敏决,于高澄政令有不便者,变改易之,由是中外悦服。又逼魏帝禅位,建立北齐,耻先人之屈事蠕蠕,大克之。宇文泰闻高洋新立来犯,高洋亲冒矢石,屡次克敌,四夷钦服,人呼之为“英雄天子”。但不久就渐以功业自矜,嗜酒淫佚,肆行狂暴。大约由于长期的性压抑,养成了高洋性变态的施虐狂: 尝纳娼妇薛氏,又无故斩其首,藏之于怀,集群臣于东山宴饮,忽探出其首,投于地上,支解其尸,弄其髀骨为琵琶,旋对之流涕曰:“佳人难再得。”载尸以出,披发号哭而随之。又迫淫高澄之遗孀,至欲犯其庶母尔朱娟娟,逼得尔朱自缢死。高洋一生,虽有美人相伴,然绝无丝毫真情可言,纯为一兽性之人。

后主高纬,承世祖之余,以为帝王当然,后宫宝衣玉食,一裙之费,值至万匹。好自弹琵琶,以为《无忧之曲》,近侍和之以百数,民间谓之 “无忧天子”。得美人冯小怜,妖艳动人,后主坐则同席,出则并马,誓愿生死一处。高纬对冯小怜之真情,似为澄、洋辈所不及,然又以美色误国,酿成悲剧。周师之取平阳,后主方与淑妃猎于天池,告急者数至,后主不省,及暮,平阳已陷。后主将还,淑妃止之曰: “大家勿去,请更杀一围。”后乘周师还,作地道欲复平阳,城陷十余步,齐兵乘势欲入,后主敕且止,召淑妃观之;她方对镜妆点,不即至,城中以木柜塞之,兵不得入。后两军对阵,后主与淑妃并骑观战,齐师小却,淑妃恐,曰:“军败矣。”后主心怯,即以淑妃北走,师大溃。齐亡,后主既已为虏,尚求冯淑妃,周武帝曰:“朕视天下如敝屣,一女子岂为公惜。”仍以赐之。后主惑于美色,可谓至死不悟。总之,由 “英雄美人” 组合双方的逐渐衰变,清晰地勾勒出创业与守成的转化,在女色的纠葛中,一步步写出了北齐的败亡史。

在叙写高欢的主要敌手宇文泰时,小说又有意识地对比了二者在行事方面的不同: “泰性节俭,不纳歌姬舞女,不治府第园囿,省民财,惜民力,故士人感德,能转弱为强。”与高欢之恣意声色,离宫别馆,到处建造,形成强烈的反差。宇文泰固为英雄豪杰,但关于他的故事,由于缺乏 “美人”的组合,人物形象就远不及高欢那样光彩照人、呼之欲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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