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黏豆包
快到元旦了,农村的弟弟开车过来,除了送来一大堆农村特有的土特产之外,还特意捎来一袋黄澄澄的黏豆包。
弟弟一边从车里往外拿东西,一边问我:“姐,现在咱家那边都没人喜欢吃这玩意了,你怎么倒还想起来了?”
我一边接过黏豆包,一边自言自语地说:“是啊,姐就想吃这东西。那天在街上看到卖的,就颠颠地买了几个回来,不知怎么回事,一点都不好吃。”
弟弟停下拿东西的手,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说:“姐,你怕不是想吃黏豆包,是想小时候了吧?”
小时候……小时候,记忆的门忽然打开,儿时的往事就像漫天的雪花瞬间弥漫了记忆。
呵,想起来的小时候一定就是那个时候。母亲在马上就要过元旦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去了另一个世界,我清晰地记得,当时别人家里都在喜气洋洋地包着黏豆包,到处都充斥着浓浓的年味,而我家的气氛却如同外面的气温一样冰冷。
不懂事的弟弟牵着父亲的衣角,哭着问:“别人家里都在包豆包,妈妈走了,我们今年还有豆包吃吗?”
父亲低着头,好久没有言语,我偷偷地扫了他一眼,他的眼里也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动,或许是怕我们看到,马上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然后像决定了什么似的对我说:“颖儿,带你弟去院里玩会儿,爸去东院你张舅家办点事儿。”
或许小孩子的快乐与悲伤都是风一样短暂的吧,不一会儿,我和弟弟就在院里玩得不亦乐乎了。就在我玩得兴高采烈的时候,模模糊糊地听到父亲从东院回来了。
他一边走一边和送他出大门的张家舅妈说:“孩他妈虽然不在了,可年还得过啊,孩子们喜欢吃,所以我就上你家来学学,看看咋包,别人家的孩子能吃上豆包,咱家的孩子也不能让他们眼瞅着啊。”
想起来的小时候一定就是那个时候,父亲在我和弟弟欢天喜地的欢呼声中,把自家产的黄米背到我们村仅有的一家磨米厂去皮粉碎成面,然后回来再加上适量的玉米面,用开水和好,装在大盆里,放在热炕发酵,再用大锅煮一锅烂烂的红小豆,捣成豆沙状做馅。准备工作基本就做好了。等面发好了,他就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对眼巴巴地望着他的我们说:“你们听话,老爸现在就给你们包天下最好吃的豆包。”
只见父亲先用他那双大手揪一块发酵好的面团,放在手中拍扁,再用汤匙舀一匙豆沙馅,然后收紧面口,用双手团啊团,就像魔术师似的,在我和弟弟惊奇的目光中把一个个圆溜溜的胖娃娃从他那双大手中变了出来,然后自己还不满意地歪着头边打量边说:“下一个,下一个老爸一定比这个包得还好。”
想起来的小时候一定就是那个时候,我和弟弟眼巴巴地守在外地(农村的厨房)等着揭锅。那黄乎乎、热腾腾的豆包一起锅,我和弟弟欢呼一声马上就狼吞虎咽地开始吃了,刚出锅的豆包蘸了白糖,一口咬下去,劲道、绵软、香甜,要多好吃有多好吃,不用就菜就可以吃得又香又饱。那时的我以为,这就是天下最好吃的美食。看着我俩的馋样,父亲总会佯怒地叮嘱我们:“慢点吃,有的是呢,豆包黏性大,吃多了伤胃,有你们好受的!”
再想起来就是慢慢长大,上学、毕业,再然后结婚,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即使回去,也是匆匆去匆匆回。暂住的几天,父亲也总是做一桌子的好饭好菜,饭桌上却再也见不到黏豆包了。可我却不知为什么,想吃黏豆包的情绪更加浓烈起来。
我把那袋黄澄澄的黏豆包拿到厨房里,放到蒸锅中,然后轻轻地盖上锅盖,又如小时候一样在锅边徘徊,不知怎么回事,却总是着急,时不时地揭开锅盖,用筷子扎扎,看看热透没。终于等到黏豆包出锅,我小心翼翼地把它们端出来,一看那形状,那颜色,不知怎的,眼泪就下来了。看那一个个黏豆包黄乎乎、热腾腾地在我的眼前,我知道,不单单想念黏豆包,我是想念那含辛茹苦把我们养大的父亲。我想,我该把父亲接来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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