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之枌(陈风)》言情赠友诗歌
东门之枌①,宛丘之栩②。
子仲之子③,婆娑其下④。
榖旦于差,南方之原。
不绩其麻⑤,市也婆娑。
穀旦于逝,越以鬷迈⑥。
视尔如荍⑦,贻我握椒。
这是一首描写青年男女互相求爱的诗篇。关于这首诗,《诗序》 曾指出:“疾乱也。幽公荒淫,风化之所行,男女弃其旧业,亟会于道路,歌舞于市井尔。”以为这是一首描写陈国大夫之家男女歌舞淫乐之词。通观全诗,不仅无“疾乱”之意,反觉此说有封建礼教的迂腐气。一个民族或一个地区,不仅在生活习惯上有差异,有时青年男女在求爱方式上也千姿百态。当时的郑、卫之间,尤其是郑国,在季春三月上巳之日,男女奔者不禁,大家跑到溱水,洧水边上举行集会,名为“招魂续魄,拂除不祥”,实为踏青观光,寻情觅侣。与此同时,陈国却是另一番格调,青年男女通过跳“交谊舞”来寻找爱情。这一点,与陈国的传统分不开。《毛诗正义·陈谱》 指出,武王之女大姬下嫁于陈,“大姬无子,好巫觋。祷祈鬼神,歌舞之乐,民俗化而为之。”可见陈国歌舞之风由来已久。当时的陈国仍巫风盛行,常聚会歌舞,青年男女就在此时选择佳偶,倾吐情思。在这样一个背景下,诗作者把其亲临舞场,寻找知音的过程,剪裁适当地呈现了几幕,读来饶有滋味。
第一幕: “东门之枌,宛丘之栩。子仲之子,婆娑其下。” “东门”是古诗中的通用地名, 《诗经》 中有 《东门之墠》 、 《东门之地》 、 《东门之池》 、《东门之杨》 篇,亦有“出其东门”之说,均泛指城的东门。到了汉代,乐府中更有“东门行”乐章。这首诗一开头,就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极好的视角点——一个小伙子出现在东门的老榆树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长有栎树的游览圣地“宛丘”之上,人们已在载歌载舞了。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幅欢乐的全景图。图中有歌,歌中有情; 图中有舞,舞满丰彩。无疑,小伙子也是来参加舞会的。就在他众里寻芳千百度时,猛然间,发现子仲氏家女孩子也在其中婆娑起舞。翩翩舞姿,洋溢着少女的激情,泼散着青春的魅力,小伙子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不难想象,爱情的帷幕已徐徐拉开了。
第二幕: “穀旦于差,南方之原。不绩其麻,市也婆娑。” “穀”是善、好的意思; “穀旦”犹言吉日良辰。“差”读如“磋”,是选择的意思。“南方之原”与下文的“市也婆娑”中的“市”对举,指南方的某一集市所在地。爱情一旦萌发,便一发不可收拾。这一幕,写子仲氏之女丢下纺麻机柄,在一个美好的时辰,与小伙子双双来到南方一个市集赶舞会。从“宛丘”到“南方之原”,当时的陈国可谓上下起舞,这是一个充满欢歌笑语的季节,更是一个青春荡漾的季节。这对青年在 “宛丘”相识,为什么还要再到 “南方之原”去跳舞呢?抑或是南方舞会场面更加隆重热烈,他们要去开开眼界,《郑风·溱洧》中的那一对恋人不也是也有类似情景吗(“女曰 ‘观乎’ ?士曰 ‘既且’ ,‘且往观乎’ ”) ? 抑或是他们想趁着这美好的时光,进一步加深了解,缩短彼此心中的距离。抑或二者兼而有之。这一幕预示着事态的顺利发展,为下文定下了基调。
第三幕: “穀旦于逝,越以鬷迈。视尔如荍,贻我握椒。” “逝”与“迈”皆为往、去的意思。“穀旦于逝,越以鬷迈”二句,是对上文他们到 “南方之原”去跳舞的进一步说明,强调这对恋人已是频频相会、难舍难分了。经过感情上的不断交往,小伙子越发觉得子仲之子楚楚动人,终于从内心发出了赞美之辞: “姑娘,你真像荆葵花儿一般美丽! ”姑娘也直到此时,才向小伙献上了一把带有少女温馨的花椒,以示永好。在古代,青年男女互赠定情物,花样繁多,有的赠以彤管、夷草 ( 《邶风·静女》 ) ,有的赠以死麕 ( 《召南·野有死麕》) ,有的赠以芍药花,这首诗是以花椒作为信物。一把花椒,撤向两个心田,爱情的花朵宣告正式开放了。
这首诗按事件发展的逻辑顺序,完整地再现了一对青年的恋爱过程。像是一首爱情叙事诗,但所记事件内容,富有浓郁的浪漫气息。与此相应的是,全诗笔调显得轻松愉快,男女主人公爱情发展渐次增温,无波折,无半点愁苦忧郁之感。诗最后的以 “荍”作比和 “握椒”相赠,把这一曲富有浪漫基调的爱情颂歌推向了高潮。其格调在 《诗经》乃至于在以后的爱情诗中,亦属罕见。
注释
枌(音文): 树名,一种白皮的榆树。②栩 (音许): 栎树。③子仲之子: 姓子仲氏的女孩子。上古男女都可称为子。④婆娑: 舞貌。⑤绩: 纺。⑥越以: 发语词。鬷(音宗) : 屡次。⑦荍 (音翘) : 一种名叫荆葵的植物,少叶,花呈淡紫红色,可供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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