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调〕沉醉东风(选二首)》诗文原文与赏析

作者:未知 来源:网络转载

《〔双调〕沉醉东风(选二首)》言情赠友诗歌

咫尺的天南地北,霎时间月缺花飞。手执着饯行杯,眼阁着别离泪。刚道得声 “保重将息”,痛煞煞教人舍不得。“好去者,望前程万里! ”

忧则忧鸾孤风单,愁则愁月缺花残。为则为俏冤家,害则害谁曾惯?瘦则瘦不似今番。恨则恨孤帏绣衾寒,怕则怕黄昏到晚。

这两首小令,写的是一位热恋中的女子因情郎离别所产生的精神痛苦。前者写饯别,后者写别后相思。抒情真挚感人,造象鲜明生动,用语自然活泼,充分体现了元曲的本色。

第一首,一开篇就别开生面地刻画了女主人公对情郎别离在即的心理反应,创造了缠绵凄婉的意境。写情侣的别离,古典诗词中有好多名句是从眼前情景入手的。如: 杜牧的 《赠别》 (其二) : “多情却似总无情,惟觉樽前笑不成。”毛滂的 《惜分飞》词: “泪湿栏杆花著露,愁到眉峰碧聚。”关汉卿在这里却通过女主人公的意念活动,把现在和别后的情景联缀在一起作了比较。古人称八寸为 “咫”,“咫尺”,形容相距很近。“咫尺的”三字之后,省略了修饰对象 (一双有情人) ,形象地概括了她与情郎平素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的爱情生活; “天南地北”,则简略地勾勒了两人将各处一方,相距遥远,难以幸会的境况。因此,表面上写距离的巨大反差,实际上揭示的则是女主人公由欢而悲、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第二句 “霎时间月缺花飞” ,又以物象的比拟,表现了这一强烈的心灵震颤。“月缺” ,盖因云翻雾涌; “花飞”,必有风卷雨淋。“霎时间”,表明云雾风雨来势迅猛,凄惨的景象将发生在顷刻之间。众所周知,“花好月圆”,是情侣团圆、爱情幸福美满的象征。对于正在热恋的女子来说,情郎的离别,犹如云雾风雨之加于花月。所以 她的脑海闪现着由 “花好月圆”到 “月缺花飞”的意象变幻。总之,前两句以距离和物象的变化,形象地再现了女主人公 “黯然销魂” 的心理活动 用现代心理学格式塔派的观点来解释,这正是 “异质同构” 的巧妙运用。

正因为她的脑海里不断闪现着现在和别后的对比镜头,所以饯别时又产生了不忍离别与强作宽慰的矛盾。对此,作者通过忍泪举杯和言而又止两个生活细节作了曲折生动的描绘。她虽然 “手执着饯行杯”,恭恭敬敬地为情郎劝饮,眼中的 “别离泪”却表明这是令人悲痛的行为。泪水 “阁着”,没有流出,则又表明她怕引起对方悲伤,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保重将息 (休养) ”,是对情郎的殷切叮嘱,但是 “刚道一声”,自己的五脏六腑就产生了“痛煞煞”之感,脑海中翻腾起 “舍不得”的意绪。尽管如此,最后,她还是对情郎此去作了美好的祝福: “ 好去者,望前程万里。”这冷静、理智的劝勉,包含着她反复克制感情的无限辛酸。在这里,作者以行动、表情、语言、内心感受四者相互照应,回环跌宕,巧妙地表现了女主人公微妙复杂的惜别之情,揭示了她温柔敦厚、诚实善良、忠于爱情的内在美。

第二首,紧承上一首,继续写女主人公的自我剖白。但是,前者的剖白,既有自己的悲伤,又有对情郎的关心疼爱。两种情感相互交织,萦回曲折,伤而不愠。本篇的剖白,则以散曲中的重叠句贯穿始终,十分显豁地点明了她独居时内心活动的五个郁结点——忧、愁、怨、恨、怕。这些郁结点恰切地反映了别后相思的痛苦,造成了“一寸相思千万缕,人间没个安排处”的意境 (李冠蝶恋花》 语) 。

首二句,写她对别后处境的忧愁。“鸾孤凤单”,与象喻情侣欢乐和谐的“鸾凤和鸣”相反,比拟她送别情郞后的孤独寂寞。“月缺花残”,虽然只将上一首的“月缺花飞”改了一个字,却使象喻意义发生了变化。前者比喻情侣离散,此处喻指寂寞度日,青春虚抛。由此可知,情郎别后,好久未归。正因为旷日持久地失去了幸福的爱情,她忧愁成疾,连形体也消瘦了。“为则为俏冤家,害则害谁曾惯? 瘦则瘦不似今番”三句,是充满痴情的怨艾。“冤家”在此是反语,并非指仇敌。由于爱得深,才骂得狠,是生活中常有的事。把情郞称为“俏冤家”,令人弥觉亲昵。“为则为” ,即“为只为”。这三个字突出强调了女主人公相思的专一。自己害了相思病,又反问“谁曾惯” ,包含了两层意思: 一是过去没有害过这种病,不知其中的滋味。正如西晋诗人张华的《情诗》 所写: “未曾远别离,安知慕俦侣? ”二是相思病实在痛苦难堪,无去抵御,难以排解,无论谁也经受不住它的折磨。“瘦则瘦不似今番”,又以形体受到严重损害表现了相思的痛苦。第一个“瘦”字,指身体纤弱,第二个“瘦”字,指消瘦。“不似今番”,通过对比,强调指出从来没有现在这样消瘦。 不言而喻, 她对爱情的追求, 是极其执著的、深沉的。 这正是柳永《凤栖梧》词描写的情状: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末二句, 写她睹物触景的异常感受: “恨则恨孤帏绣衾寒,怕只怕黄昏到晚。” “帏”,即床帐; “绣衾”,即绣花被。女主人公为什么要恨这些无生命的生活用品呢?“孤”、“寒”二字道出了个中消息。过去,她和情郎同床共枕,温情脉脉,而今已无欢乐幸福可言,目睹这些旧物,孤寂和寒冷之感油然而生,所以便迁怒于物,恨它们给自己带来了不幸。这显然是不合情理的“傻里傻气”的语言。因为她的苦恼,是由情郎离去造成的,与床帐和绣花被毫无关系。袁枚《随园诗话》卷六说:“诗情愈痴愈妙。”作者用这种不合常理、憨态横生的语言,正是为了刻画女主人公的痴情相思,使读者透过表面的“恨”,体悟出她内心深处炽热的“爱”。“黄昏到晚”,呈现出的是昏暗寂静的景象,对于陷入情网的女子来说,最容易触发相思之苦。既然卧室内的物件已使本篇的女主人公产生了孤寒之感,那么夜阑人静之时必然会加倍地难熬,所以她对“黄昏到晚”是怯惧的。但是,“黄昏到晚”是无法阻挡的永不止息的自然现象。作者以此句结束全篇,实则暗示女主人公的苦恼是无穷无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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