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翥
江南春尽尚春寒,添尽征衣独掩关。
日暮酒醒闻谢豹,所思多在水云间。
春色美好也愁人。每当“江南草长,杂花生树”(丘迟《与陈伯之书》)之时,在游赏者眼里,自然是“桃花嫣然出篱笑”(汪藻《春日》);而在游子离人的心中却更添愁意。高翥的《春怀》表达的就是一种深深的乡思之苦。
题目“春怀”,意指春日怀乡;诗篇即由这一意脉而层层展开。“江南春尽尚春寒”,春尽夏来,本该渐暖,而作者尚觉“春寒”。出句便显奇特。第二句顺势接写添“征衣”以取暖,而着一“尽”字,将寒冷程度说绝。“独掩关”更进一步状其寒,添尽征衣尚不能耐,最后连门也关上了。如此感觉,似反常态。何以悖理如此?诗文叙而不答,给读者留下悬想。第三句“日暮酒醒闻谢豹”,初透个中原因。黄昏时刻,凄迷朦胧,在文人心里常常怀有怅意。孟浩然《愁登南山寄张五》: “愁因薄暮起”,皇甫冉《归渡洛水》: “暝色赴春愁”,李白《菩萨蛮》: “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此句“日暮”两字点出作者之深寒即由心中之“愁”而来。而“闻谢豹”则更挑明“愁”在思乡。“谢豹”,杜鹃别称,因其啼鸣声听起来有“不如归去”之意,故亦称思归鸟。文人常借以抒思乡之怀。再回过头看,所谓寒而又寒,本不关乎时序,亦不关啼鸟,实皆因作者思乡之切,隐忧之深所致。不过作者并未直说,而是巧妙地借助触觉(“尚春寒”)、动作(“添衣”“掩关”)、视觉(“日暮”)、听觉(“闻谢豹”)的连续推进,将这些愁绪表达得淋漓尽致。诗文因此而化抽象为具体,于平淡中见新奇。
文意至此,似已说尽,作者于第四句却又翻出新意: “所思多在水云间”。前三句通过自身感觉写出乡愁之深,本句却另换角度,说所思常在云水之间(“多”在此作时常解),实际是赋予了愁思以云水之形态。这与崔颢《黄鹤楼》: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属同一表现手法。既说愁绪如“云水”,那么这“云水”究竟有多密?有多重?有多宽?均留给读者自己去联想。其“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梅圣俞语),一任品味。
作者高翥,南宋江湖诗人,平时游荡云水间,布衣终身。因此有人认为这末句的“云水”还含有民间隐居之意。《庄子·让王》: “身在江海之上,心居乎魏阙之下。”后人常以江海云水指在野隐居。联系作者生平似亦有可能,但与全诗思乡之情又难调和。这首诗的结句是否另有含意,有不同的说法,读者可自己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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