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元好问·论诗(录)·晕碧裁红点缀匀》原文赏析
晕碧裁红点缀匀,一回拈出一回新。鸳鸯绣了从教看,莫把金针度与人。
这首论诗绝句最别致之处,就在于它的隐喻性,诗本身给我们刻画展示的,是闺房女红。诗人虚构情节,也有一点凭借,那就是《桂苑丛谈》 的一段故事: “郑侃女采娘,七夕陈香筵,祈于织女曰: ‘愿乞巧。’ 织女乃遗一金针,长寸余,缀于纸上,置裙带中,令三日勿语,汝当奇巧。”后来人们就用 “金针度人”代指传授秘诀。“晕碧裁红”,是女红剪裁之事,犹言“量碧裁红”; 但“晕”有染色之义,亦是做衣绣花的一环。“点缀匀”指略加衬托装饰,使成品更完美。“一回拈出一回新”,则是说采娘得了织女秘传,遂能得心应手,花样翻新。这两句完全是元好问的创造,根据在“汝当奇巧”一句话。后两句则转折到故事的要义上来,就是采娘对织女有所承诺,即不泄露天机。所以对于别的女伴只能是“鸳鸯绣了从教看,莫把金针度与人”。诗人在叙事中,略去了原型的神话成分,而更多地描绘了一种生活情景。生活中不是就有这样的能干而矜持的巧妇么?所以元诗实是一种再创造。其手法大致与唐人朱庆余《近试上张水部》(洞房昨夜停红烛)相近,二诗可谓异曲同工。
元好问运用古代传说的目的乃在论诗。从这个角度看,此诗又有深刻的理致。《桂苑丛谈》故事本身就包含一个生活哲理,那就是创作能力是不能像技术一样传授的。虽然它采用了神话的外衣,类乎天方夜谭,但剥去这层玄虚的外壳,就能看到闪光的内核。《庄子》 中“轮扁斫轮”的故事说匠人可以教人方圆规矩,但不能把修习的造诣传给人,哪怕这人是他的儿子。这个不能传人的造诣,在《桂苑丛谈》中就形象化地变成“金针”,看来“鸳鸯绣了从教看,莫把金针度与人”,并非不把金针度人,而是无法金针度人。大抵圣于诗者,早已到了得鱼忘筌的境界,你要向他要筌,筌早已不知哪里去了,他只能示人以诗。元好问形象地告诫人们,要写出好诗,就要加强自身的修养 (不外思想、生活、艺术三个方面),修养到家,自然会“得之于手而应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焉于其间”(《庄子》),所谓“眼处心生句自神”,如果一味贪走捷径,最多只能得到 “古人之糟粕”,正是“纵横正有凌云笔,俯仰随人亦可怜!”
朱熹说: “子静说话,常是两头明,中间暗,其所以不说破,便是禅。所谓 ‘鸳鸯绣了从教看,莫把金针度与人’,他禅家自爱如此。” (《元诗纪事》引 《月山诗话》) 这并非元好问诗句的原意,但由此也可以见出 “鸳鸯”两句富于机锋或理趣,可以给人多方面的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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