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王又曾·题余舫》原文赏析
闲身天地沙鸥似,借得溪堂畅远襟。白日尽吹残雨冷,碧梧高坐一蝉吟。狂来飞动江湖思,懒极生疏礼法心。枕上红酣秋梦阔,窈然三十六陂深。
羁旅客乡,赋闲无事,生活节奏开始变得缓慢;一下子拥有太多的余暇,身如寥廓天地间一只飞翔的沙鸥,是从何来,欲往何去?仿佛都显得不重要了。诗人在这种貌似松弛、散漫的心态中,于是或听雨,或闻蝉,或兴起狂思,或倦作秋梦;于是又有了这一首诗。
“闲身天地沙鸥似,借得溪堂畅远襟。”诗第一联的第一句,冠以一个“闲”字,当决非偶然。这正是诗人在这段生活中捕捉到的最深切的感受。这一个“闲”字实则统摄了全诗,定下了本诗的基调。“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这原是杜甫《旅夜书怀》一诗的尾联,表达了杜甫仕途不遇、转涉江湖、孤寂飘零的悲怀。而王又曾在此似乎反其意而用之,在咏叹适得其所的悠闲情致。客居他乡,寄身这水边小小书斋,却无妨作畅怀远思,一展襟抱。溪堂,水边的厅堂,即指题中的“余舫”。“借得”二字,说明诗人是处在客居生涯中。
“白日尽吹残雨冷,碧梧高坐一蝉吟。”一雨成秋,寂寞白日,西风吹断隔夜的残雨,已透出了秋凉;庭前梧桐,森森绿阴中高坐一只孤蝉,正单调地沉吟。这白日、残雨、深树、孤蝉画就了一幅秋日寂寥图,而这一切也只有一个独处静室、悠然无所事事的闲居者方能细细品味出的。“碧梧”一句是从苏东坡“绿槐高处一蝉鸣”(《溪荫堂》)中化出,然而改一个“坐”字却更传神地体现了蝉鸣的耐心,反衬出秋日的寂静与漫长。
“狂来飞动江湖思,懒极生疏礼法心。”如果说此前的一切在诗人感受中似乎都还处于一种平和静止状态,那么到此却静极生动,突起波澜。“狂来”句如天外飞来,一下打破了先前保持的平衡,一阵突然爆发的躁动引起思潮汹涌翻腾,直欲冲出这幽静的书斋,奔往江河湖海广阔世界。然而,这不过是一种偶然的躁动而已。一时兴起不敌早已种下深根的惰性。太疏懒了,懒到极处,甚至顾不上那些居家在外、处世为人必得维持的礼仪和章法。于是一切仍复归原状。那么,诗人真能对这种他乡孤客的生活怡然处之么?
“枕上红酣秋梦阔,窈然三十六陂深。”秋日正长,闲极思困,拥衾小眠,枕上梦中却透露出诗人内心深处不肯安宁的心绪。他在企盼、在思念着的究竟是什么?哦,那落日映照下的红色荷花,那微波荡漾的幽深流水,一切是多么熟识!秋梦辽阔,梦中的作者仿佛回到了自己遥远的故乡……“红酣”二句语本王安石诗:“柳叶鸣蜩绿暗,荷花落日红酣。三十六陂流水,白头想见江南。”(《题西太一宫壁》)作者暗用此典,正是要借以寄托深藏着的思乡之情。
从整首诗看,诗人只是闲居静室,以斋名“余舫”为诗题,抒发闲居感怀,但全诗意象并未局限于这小小一方天地。作者不仅写出客居生活中的闲与静,更写了闲中之忙,静中之动。整首诗围绕闲居者的种种感触层层写来,如刻画所感,则天地沙鸥;所见,则冷雨摧秋;所闻,则蝉鸣高树;所思,则神游江湖。写闲极思困,卧榻之上更别是一番秋梦辽阔,这一切实际上都是为了反衬出诗人的内心实际并不安闲,最终这种不平衡的心绪,归结为一种绵绵的乡思之情,通过梦中的酣红荷叶与窈深流水表露出来。正因此,全诗读来又显得非常含蓄。总的说来,写斗室之居而能如此意象宏阔,淋漓酣畅,且开中有阖,放中能收,从中不难见出作者的艺术功力。这首诗当无愧是王又曾艺术创作中又一难得的佳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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