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
东风袅袅泛崇光, 香雾空蒙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 故烧高烛照红妆。
过去有人认为“子瞻(苏轼)作诗,长于譬喻”(《诗人玉屑》)。这是的确的。他的《海棠》诗可以作为明证。
一般地说,总是以鲜花比美人,而此诗却以美人喻海棠,显示了巧比的机趣。新颖的巧比,闪烁着智慧的火花,使人觉得有卓然独造的艺术功力。喻体与本体愈为远缘,愈使人觉得新鲜,同时两者间的关系愈为密切,则相比就愈为贴合,臻于新鲜与贴切的高度统一。苏轼的另一首咏海棠的诗说:“自然富贵出天姿,不待金盘荐华屋。朱唇得酒晕生脸,翠袖卷纱红映肉。林深雾暗晓光迟,日暖风轻春睡足。雨中有泪亦凄怆,月下无人更清淑。”这把海棠花红叶翠,媚态风韵,赋形传神地写了出来,将美人比作海棠,想象不为不奇,但是就机趣来看还不及这里要赏析的一首《海棠》诗。
这首《海棠》诗,是写苏轼爱花到了如痴若醉的程度。
“东风袅袅泛崇光”,“袅袅”,烟气盘旋上升的样子;泛,透出;崇光,增长着的春光。这句的意思是:东风吹来,春光浮动。东风浩荡,春意洋洋,春色充盈,春光灿烂, 可谓生机盎然!
“香雾空蒙月转廊”,“空蒙”,雾气迷茫;“月转廊”,月光移过回廊,言夜已深。这句的意思是: 移过回廊的月光照在海棠花上, 散发着含香味的雾气。月光下的海棠,在香雾迷蒙之中,更显得富丽妖艳。这是诗人眼中的海棠,他把此花盛开的姿态描绘得如此的富有感情。
如果说,这一、二句诗是形容海棠花的美的话,那么第三、四句诗则是表达诗人对此花的爱之入迷了。花不美,诗人就不会去爱,而诗人的爱花如命,又更显得花的美了。
“只恐夜深花睡去”,担心夜深了,海棠花会睡觉,这实在是奇思异想,赋予了花以动态。诗人用拟人手法,无非是将自己的感情附丽在花上,来表明他看花看不够,反衬了花的美。他是在月下赏花,深夜不眠,乐此不疲,痴而忘返。如果把这层意思直接抒写出来还不见奇,诗人故意撇开了此类现成的表情方式,而从唯恐花要入睡的角度来写他观花时勾魂销魄的神态,足以显示了他是一个道道地地的花痴。
“故烧高烛照红妆”,“高烛”,高大的蜡烛。这一句与上一句构成了因果关系,因为担心花“睡”去,才燃起高烛照看的。这一笔振动了全诗,焕发出了奇辉异彩。这种举动已越常态,近乎疯癫,而唯其如此,才更表现了诗人爱花之情的真挚诚切。这样去写爱花,有先例可寻,如白居易的《惜牡丹花二首》中有一首写有“明朝风起应吹尽,夜惜衰红把火看”的佳句,陆游仿照着在《花时遍游诸家园》中写道:“应须直到三更看,画烛如椽为发辉。”但苏轼所写多了个比喻,将与高烛相对的海棠花说成象浓妆艳抹的美女(“红妆”),这就不同凡响,有着新的创造。
全诗由于在收尾处比喻用得好,使之增色不少。如果没有这样巧比的结尾,那这首诗也只不过是平平之作。比喻,在诗文创作中是运用得最广泛的手法,而比喻贵在一个“新”字上,能在寻常事,使人有不同的联想,能力避雷同。苏轼的这首《海棠》诗是做到了这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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