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阴荡暄浊,飞雨入阶廊。瞻空乱无绪,望霤耿成行。交枝含晓润,杂叶带新光。浮芥离还聚,沿沤灭复张。浴禽飘落毳,风荇散馀香。璚绡挂绣幕,象簟列华床。侍童拂羽扇,厨人奉滥浆。寄言楚台客,雄风詎独凉?
这是一首描写雨及诗人观雨之感的诗作。全诗明显地分为两个层次,前十句写所见雨中景物,后六句写观雨之人。
首句“清阴荡暄浊”,写天阴欲雨时的环境。雨前阵阵清凉阴爽的风云驱散了白昼的炎热,荡涤了空气中的浊氛,使人顿觉舒适快意。“清阴”二字,已含雨意。次句“飞雨入阶廊”,俄尔雨点飘然而至,洒阶入廊。这二句是全诗总冒,由此提起下文雨中种种景致。
三、四两句一写天空,一写屋檐。只见空中细雨迷濛,密如散丝;屋脊檐头长霤不断,灿然成行。五、六句的“交”、“杂”两字为互文,描状雨点参差洒落在林木中,枝头珠光点点,如含晨露;叶片色如新染,葱翠欲滴。“浮芥”二句写雨点落水,使小草漂荡迁播,忽散忽聚;水泡随流旋转,彼灭此张。“浴禽”二句,续写雨中池塘的景物,游浴嬉戏的禽鸟抖落片片细羽,逐波漂浮;荇菜因风披拂荡漾,散发出阵阵清香。这一层次笔法别致,诗人写雨,不从“本面”出笔,却细细刻画雨中诸物,从背面敷粉。如雨降屋檐,不写其绵绵如麻,却写滴霤成行;雨洒树林,不写霑枝濡叶,却写枝“含晓润”,叶“带新光”;雨点落水,不写“竟水散圆文”(刘苞《望夕雨诗》),却写浮芥聚散,沿沤灭张。这些又都抓住诸物受雨的特点,从各各不同的侧面表现出雨形雨态,有“睹影知竿”之效。诗人所写雨中之物,又多取其动态。如雨丝之“乱无绪”与檐霤之“耿成行”相形成趣;枝之“含润”与叶之“带光”互为映衬;浮芥之“离还聚”与沿沤之“灭复张”一般地变幻无定……一句写一物,移步换形,构成一幅幅生动画面,体物之工切,描绘之细致,可谓穷形尽态。且句句不离“雨”字,笔墨间又时时逗出一种雨趣。
“璚绡”句以下,转写望雨之人,即诗人自己。他身在挂着红色轻纱的帘幕下,坐床上铺着象牙也似细腻精美的席子,两侧是侍儿在轻轻打扇,床前是厨子在献上新浸泡的果子浆。璚,赤玉,这里代指红色;绡,轻纱。滥,用水浸泡果子之意。诗人在轻风微雨中悠然自得地倚床闲坐,一边品尝鲜美之食品,一边欣赏多趣之雨景,这一番闲适,当真是神仙不如。诗人在无限快意之余,忽然奇想逸起,觉得当年宋玉在楚台上作《风赋》,大赞“清清泠泠,愈病折酲,发明耳目,宁体便人”的“大王之雄风”,似也过份了一点;他不禁要寄语这位楚台词客,你的“雄风”也并非独步千古,眼前这雨的凉爽快人,也足与“雄风”方驾媲美的。诗的末二句又由人归结到雨,但仍然不由正面赞雨,而用“雄风”作侧面陪衬,与前面借受雨之物写雨,机杼也仍然相同。
此诗的精华在前十句,其描写之细腻,角度之巧妙,词采之绮丽,皆可长久咏味而不厌。此诗对后世也颇有影响,唐代李商隐《细雨》诗中“帷飘白玉堂,簟卷碧牙床”的结构措词颇类本诗“璚绡”二句,便是一个显著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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