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近代江西诗词·清后期江西诗词·文廷式

作者:未知 来源:网络转载

清代近代江西诗词·清后期江西诗词·文廷式

文廷式(1856~1904),字道希(亦作道羲、道溪),号云阁(亦作芸阁),别号纯常子、罗霄山人、芗德,江西萍乡人。他是我国近代著名爱国诗人、词家和学者,也是晚清政治斗争中的重要人物之一。

咸丰六年(1856),文廷式出生于广东潮州,后随父侨居广州。他从小博览群书,七岁时从塾师李禹九就学,常于正课之外自学《文选》。十岁作律诗,初露诗人才华。十七岁为番禺学者陈澧入室弟子,开始学习作词,其间因研读钱大昕《潜研堂集》而得史学门径,且常往粤秀书院听课,阅读《海国图志》《普法战纪》等书籍,渐知五大洲大势与西欧各国富强之状。光绪十六年他高中一甲第二名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光绪二十年大考,光绪帝亲拔其为一等第一名,升翰林院侍读学士,兼日讲起居注。文廷式志在救世,性情耿直,不畏权势,遇事敢言,与黄绍箕、盛昱等名列“清流”,与汪鸣銮、张謇等被称为“翁(同龢)门六子”,是帝党重要人物。在中日甲午战争中,他力主抗击,上疏请罢慈禧生日“庆典”、召恭亲王参大政;奏劾李鸿章“昏庸骄蹇、丧心误国”;谏阻和议,以为“辱国病民,莫此为甚”。他还曾积极致力于维新变法运动,与福山王懿荣、南通张謇、常熟曾之撰并称为“四大公车”。光绪二十一年秋,与陈炽等出面赞助康有为,在北京倡立强学会。这一时期,文廷式益潜心时务,其《琴风余谭》《闻尘偶记》记甲午、乙未间时事、人物,能言人所不能言、不敢言。次年二月,遭李鸿章姻亲御史杨崇伊参劾,被革职驱逐出京。革职归里后,撰有《罗霄山人醉语》,痛感“中国积弊极深”“命在旦夕”,提出“变则存,不变则亡”,鼓吹“君民共主”,倾向变法,但又以为不可急切从事。戊戌政变后,清廷密电访拿,遂出走日本。光绪二十六年夏回国,与容闳、严复、章太炎等沪上名流参加唐才常在张园召开的“国会”。唐才常的自立军起义失败后,清廷复下令“严拿”。此后数年,文廷式往来萍乡与上海、南京、长沙之间,沉伤憔悴,寄情文酒,以佛学自遣,同时从事著述。这时期所著杂记《纯常子枝语》40卷,是其平生精力所萃。光绪三十年,文廷式终因壮志难酬,抑郁苦闷,在萍乡城花庙前的家中与世长辞,年仅49岁。他去世后,被安葬在杨岐山普通寺后的半山腰。现在那里还有他的墓地,不少游人向他拜祭,敬仰他始终不渝的爱国热忱和不畏权势、敢于斗争的浩然正气。

文廷式生平事迹可见于《萍乡县志》(同治版)、《近三百年名家词选》(龙榆生,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昭萍志略·人物传》(中华书局1982年版)和《清名家词·云起轩词》(陈乃干编,上海书店1982年版)、《文廷式传略》(汪叔子著,江西社会科学1985年5月)、《文廷式年表稿》(中华书局1993年版)、《清代鼎甲录·文廷式事略》(朱沛莲,台湾文海出版社影印本)、赵铁寒编《文芸阁先生全集·杂著·罗霄山人醉语》和《文芸阁先生全集·纯常子枝语》(台北文海出版社有限公司)、汪叔子编《文廷式集》(中华书局1993年版)、《清代人物传稿·文廷式》(苑书义、潘振平,辽宁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晚清悲风:文廷式传》(肖麦青著,江西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等。

文廷式学识渊博,撰述宏富,今可见其传世著作有《云起轩词钞》(徐乃昌刊本清光绪三十三年)、《文道希先生遗诗》(影印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纯常子枝语》(江苏人民出版社影印民国三十二年刻本)和《云起轩诗钞》《补晋书艺文志》《闻尘偶记》《罗霄山人醉语》等。

文廷式在晚清词坛异军特起,独树一帜,被称为清末的词坛巨匠和著名诗人,这与其卓特的词风是分不开的。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为雄郁,远继苏辛豪健的词风,近接陈维崧,成为清代豪放词的大师;一为柔靡,深得晚唐五代花间词人的神韵。胡先骕这样评价其词风:“《云起轩词》,意气飙发,笔力横恣,诚可上拟苏、辛,俯视龙洲。其令词秾丽婉约,则又直入《花间》之室。盖其风骨遵上,并世罕睹,故不从时贤之后,局促于南宋诸家范围之内,诚如所谓美矣善矣。”(《学衡杂志》第27期《评云起轩词钞》)其词如:

别拟西洲曲,有佳人、高楼窈窕,靓妆幽独。楼上春云千万叠,楼底春波如縠。梳洗罢、卷帘游目。采采芙蓉愁日暮,又天涯、芳草江南绿。看对对,文鸳浴。侍儿料理裙腰幅,道带围、近日宽尽,眉峰长蹙。欲解明珰聊寄远,将解又还重束。须不羡、陈娇金屋。一霎长门辞翠辇,怨君王已失苕华玉。为此意,更踯躅。(《贺新凉》)

剪鲛绡,传燕语,黯黯碧云暮。愁望春归,春到更无绪。园林红紫千千,放教狼藉,休但怨、连番风雨。谢桥路,十载重约钿车,惊心旧游误。玉佩尘生,此恨奈何许!倚楼极目天涯,天涯尽处,算只有、蒙蒙飞絮(《祝英台近》)

然而中年以后的文廷式因政治上连遭打击,心境变化剧烈,在创作上也日渐显现出刚毅、豪放的一面。此时的他论词力斥柔靡,济以豪宕;在创作上,主张步武苏辛,多元并融,其词学宗尚与以“清季四大家”为中坚的临桂词派卓然相异,自成一家。夏敬观曾在手批《东坡词》中对文廷式词风有过这样的肯定:“近人惟文道希学士,差能学苏。”如:

石马沉烟,银凫蔽海,击残哀筑谁和?旗亭沽酒处,看大艑、风樯轲峨。元龙高卧。便冷眼丹霄,难忘青琐。真无那!冷灰寒柝,笑谈江左。一笴,能下聊城,算不如呵手,试拈梅朵。苕鸠栖未稳,更休说、山居清课。沉吟今我。只拂剑星寒,欹瓶花妥。清辉堕,望穷烟浦,数星渔火。(《翠楼吟·岁暮江湖百忧如捣感时抚己写之以声》)

读其词,想其襟抱,此首磊落间感慨宏深,下笔腾挪辗转。东坡之豪纵蹈宕,英风独特;稼轩之拔绝踔厉,潜气沉郁,于词间起伏纵横,读来仿佛倚剑长啸,一体同悲今古。叶恭绰评之曰“气象颖异”,朱彊村亦谓之“兀傲固难双”,诚可为文氏压卷之作。

文氏晚年自言“三十年来,涉猎百家”,“志之所在,不尚苟同”。他批评浙派“以玉田(张炎)为宗”,“意旨枯寂,后人继之”,“以二窗(吴文英号梦窗、周密号草窗)为祖祢,视辛(弃疾)刘(过)若仇雠”,尤为“巨谬”(《云起轩词钞序》)。他曾谓“百年词派属常州”(《缪小山前辈张季直修撰郑苏龛同年招饮吴园别后却寄》诗其三)。他强调比兴寄托,推尊词体,与常州词派相近,但又不为所囿,曾批评常州派推崇的词人周邦彦“柔靡特甚,虽极工致,而风人之旨尚微”(《纯常子枝语》卷十一)。文氏其硬语豪迈之作,为当时独一无二笔力,如《八声甘州·送志伯愚侍郎赴乌里雅苏台参赞大臣之任,同盛伯羲祭酒、王幼霞御史、沈子培刑部作》:

响惊飙、越甲动边声,烽火彻甘泉。有六韬奇策,七擒将略,欲画凌烟。一枕瞢腾短梦,梦醒却欣然。万里安西道,坐啸清边。策马冻云阴里,谱胡笳一阕,凄断哀弦。看居庸关外,依旧草连天。更回首、淡烟乔木,问神州、今日是何年?还堪慰,男儿四十,不算华颠。

此词兼得稼轩、于湖,而潜气沉婉,豪放中挹悲结郁,王瀣评之曰:“后遍豪宕而神色愈凄。”

文廷式词存150余首,大部分是中年以后的作品,感时忧世,沉痛悲哀,刚毅冷峻。其《高阳台·灵鹊填河》《风流子·倦书抛短枕》等,于慨叹国势衰颓中,还流露出对慈禧专权的不满,对当道大臣误国的愤慨。其他如《木兰花·听秦淮落叶》抒写男儿请缨、挥剑龙庭的壮怀,《翠楼吟·闻德占胶州湾而作》以三国时的陈登自比,寄托其报国救世之志,都激荡着爱国的豪情。晚期词作,飘零之感与忧时之情交织,出尘避世的情绪日趋明显。《清平乐·春人婀娜》,更曲折地表明了他不想参加反清革命的态度。文廷式的一些艳词,风格接近花间词风;其抚时感事、言志抒怀之作,则以苏轼辛弃疾为宗,或慷慨激越、抑郁幽愤,或神思飘逸、清远旷朗,大都借景言情,托物咏志,兼有豪放俊迈、婉约深微的特点。《祝英台近·翦鲛绡》《摸鱼儿·恁啼鹃苦催春去》《永遇乐·落日幽州》《鹧鸪天·万感中年不自由》《鹧鸪天·壁满花秾世已更》《水龙吟·落花飞絮茫茫》诸作,都被誉为神似东坡、逼肖稼轩之作。在近代词坛上,文廷式词自成一家,朱孝臧称其“拔戟异军成特起”(《彊村语业》卷三)。

文廷式自幼遍读群书,受到传统文化教育的熏陶,但他又不囿于传统,在思想、学术、诗词创作上都具有较阔广的视野。文氏在经学、史学、子学、文学、语言文字学乃至三教九流,无不涉猎探究,令人叹服。不仅如此,文廷式与同时代的先进中国人一样,努力了解世界,学习西方,在如何看待传统的夷夏观念、学习西洋文化科学,如何处理君权和民权的矛盾方面,文廷式皆有超越前辈的卓特见识。正因为如此,他曾被沈曾植誉为“有清元儒,东洲先觉者”(《文君云阁墓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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