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喊着的土豆

[澳大利亚]怀特

人们都说她削一手好土豆，削掉的皮特别薄。自从他抛弃了她，她不得不一个人带着7个孩子过活。我曾经看见她手里拿着一个削好的土豆，也许是欣赏自己的手艺，也许是纳闷是不是应该把芽眼也抠抠干净。或许应当就这样不必再动了。挖掉眼儿就得带走一点“果肉”。

这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从那以后，我们以道德和正义的名义，也干了点儿“挖眼儿”的事儿。当我站在那儿等待绿灯过街的时候，被惩罚的人和复仇者的叫喊沿着卡斯勒瑞大街，飘荡。

又站在自动扶梯上面了。（千万别碰扶手，鬼知道你会抓到什么）不管是上还是下，叫喊声都在你冲我撞，一会儿变弱，一会儿增强，一会儿在生活的势头面前全然消失——人们以为这就是我们的生活。当然，对于某些人也许确实如此。

我倒挺想相信这样的神话——越老越聪明。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不相信这一套倒是聪明的表现。中年人，如果仁慈厚道，多愁善感，会接受这个“越老越聪明”的神话。要是铁石心肠，便会把我们看作是可有可无的玩意儿，就像一堆破烂家具，或者枯死的花儿。对于年轻人，我们几乎就不存在，除非你是同一个家庭里势必要生活在一起的成员——经常放屁，流口水，总是把假牙和双焦老花眼镜放错地方。有的人如果把死亡看作一种解脱，就会将这种厌恶看作是仙丹妙药，笃信这一切。倘若不能如愿以偿，老而不死，就总想起他们受过的“挖眼儿”之苦。

我们之中有的人为了赎清对我们的同类动物——父母、儿女、爱人、朋友——的轻微的伤害，变成严格的食素者。尽管对大街上相逢的陌路人，目光中仍然藏着刀剑——如果他们不肯承认我们作为行人的权利的话。

祈祷和素食应该帮助我们赎罪。事实上却不能。即使吃素你也得拿刀去切菜。听见爱纠缠小事的莴苣的啜泣，斩断了的防风根菜的沙哑的抗议，开水锅里削了皮的土豆的叫喊，往事的回忆又浮现在眼前。因此，一个利他主义者怎样才能表现他的真诚呢？也许我们可以靠空气而生存直到我们回归到泥土之中？哦，泥土，那是土豆的温床。当它们为新生而准备“有眼无珠”的眼儿的时候，就在这温床轻轻地骚动。

啊，上帝，驱散我们的恶梦吧——在梦中梦见了我们不曾犯过的凶杀罪。也许我们犯过这样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