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徐军
报告文学。作者陈祖芬。刊载于《人民文学》1986年第7期。1986年5月4日,在中国实行夏时制的第一天,在“变革的时间和时间的变革里”,作家乘279次列车赴西安采访一位无名经济理论家——理论狂人党治国。身着劣质西装、神色透出贫困的逃犯似的党治国举着“接陈”的牌子欢迎她。1954年,陕西韩城县中学的党治国以全省第一的成绩考取了清华大学。1957年,这个“像黄河一样古朴”的农民的儿子,仗着自己对党的忠诚,毫无顾忌地为钱伟长们辩护,于是,他成了“极右”。他坚信党是绝对正确的,那么一定是自己错了,虽然不明白错在哪儿。1960年,党治国被开除学籍回乡劳动,时值“砸锅卖铁”、“亩产百万斤”的荒唐年月,有人饿死,有人逃荒。党治国开始怀疑了,开始了由一个自觉的“右派”向一个自觉的人的转化。在当井下掘进工时,搞反向爆破试验成功,但生产力的发展总要受到政治的冲击。党治国组织共产主义小组,实实在在研究共产主义,既批“右”,又批“左”。1970年2月,他被判处二十年徒刑,妻子被迫离婚,留下一个孩子和年迈的双亲。在狱中,每天劳动回来,他便如饥似渴地啃《资本论》。他相信自己顶多坐十年牢。他在潜意识里认定,中国的问题绝不仅仅是思想错误,而是有深刻的经济根源。1975年,党治国把全部希望系于复出的邓小平身上,等来的却是批邓。他彻底绝望了,再也没有生之留恋。对他来说,头脑比心脏重要。1978年全国科学大会召开前夕,在押犯党治国要用自己好几项革新成果向科大献礼。1980年,他一出狱,便浮肿着脸四方出击,发表了十来篇论文。党治国调到西安市民用煤研究所工作,他要研制气动凿岩机,但解决不了资金问题。“文革”中,一个“党治国专案组”,五个人一年就花掉一万多元钱。全国有过多少专案组?用了多少人力?花了多少金钱?制造了多少冤案?党治国这个50年代的清华大学毕业生,在80年代拿到了补发的毕业证书。文凭可以补发,思维不能重复。几十年的磨难教训了他:首先要研究的是生产关系。改革的关键是所有制问题。国营企业为什么缺乏活力?党治国的回答是:“企业中没有真正的主人。”“三十多年来一直对国营企业职工进行主人翁思想教育,这件事本身恰恰证明国营企业的职工不是企业的主人。”他得出结论:主人,这是一个确切的经济事实,而不是一个思想概念。主人不在,后门洞开。在《经济规律在行动中——论走后门是经济规律遇阻时发生作用的一种形式》这篇论文中,党治国阐述道:“走后门等不正之风不过是国家花巨款买来的祸害。”“人们所能改变的,只是经济规律发生作用的形式,而不能改变经济规律本身。”谈到地租规律,党治国认为:“用行政手段分房,来代替经济规律平衡人口的分布,结果是人们将为之付出活动费和贿赂。这只不过是社会自愿放弃的房租的转化形式。”进而,党治国运用经济规律的理论剖析思想工作的偏颇:“当我们常常用未来物质生活如何丰富的数字来充塞人们的头脑时,又怎能希望只用思想和劝善来填补精神的匮乏呢?”“共产主义不是一种孤立的品质,而是一种标志着一个社会发展阶段的生产关系、社会关系的科学。”归根结底,党治国坚持的,是存在决定意识这一唯物主义基本原理。他有思想,尤其有经济思想!思想使他处于躁动不安的状态,他如痴如狂地在理论的海洋中徜徉。这个经济理论家的经济状况却糟糕透顶。中国的经济体制改革呼唤着经济理论家,现实的变革需要理论狂人党治国。这篇作品以“夏时制与变革的强制性”作为开篇,渲染了浓厚的时代气息,烘托出强烈的改革氛围,自然而然地把改革者党治国引到读者面前。作品以党治国的经济理论研究为主线,以时代变革为背景,运用倒叙、插叙的手法,写出了主人公坎坷的经历,介绍了他在经济理论领域的研究成果,揭示了中国知识分子与祖国息息相关的必然命运。选材得当,编排巧妙,达到了鲜明对比的艺术效果,具有撼人心魄、发人深思的力量。感情真挚、炽烈,语言活泼、诙谐。作家用五彩的笔,满怀激情讴歌改革,生动形象地将一个活脱脱的理论狂人献给时代,献给读者,在经济理论界引起反响。获第四届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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