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以重新学会的柔情蜜意
徒劳无益地将我勾引;
对于昔日时分的一切爱恋
失望的人都已经感到陌生!
我不再相信山盟海誓,
也不再相信爱的温馨,
我不能把自己重新献给
一场已经把我背叛的旧梦!
不要再增添我盲目的忧伤,
也不要重提过去的情景,
你这为人分忧的朋友呵,
别把病人从沉睡中惊醒!
我在沉睡,睡得酣甜;
请你忘却昔日的憧憬。
你能在我心中唤起的
只会有烦乱,决没有爱情。
(吴笛译)
【赏析】
巴拉丁斯基的抒情诗作常写的主题是浪漫主义幻象的破灭、人与自然的分离等等,他的早期诗歌中保持着一种哀伤的基调,以致他被普希金称为“酒宴与忧愁的诗人”,《觉醒》就是他的一首哀伤之作。这首诗表达了诗人对已消逝情感的追忆与拒绝这样矛盾的心态,诗作一开始用“你不必……”的句式,但既然表达出来,表示仍未忘怀。诗人将那段爱恋称为“背叛的旧梦”,似应与诗人的自身经历有关,在另一首题为《分离》的诗中作者写道:“我们分手了,在令人迷醉的时刻,/……美梦刚刚开始……转眼化为乌有!”可以体会出这里的情绪,应当是痛楚不堪的追忆。
诗人内心的敏感和情感本身的脆弱是这首诗语言曲折回环的缘由。诗句中一再用了“你不必”、“我不再”、“也不再”、“我不能”这样的拒绝性的词语,其实所否定的可能恰好是内心的期望,只是如此小心翼翼地去触及,从反方向去触及,是为了不再一次受到伤害。可见曾经的情感和被背叛的伤痛都是如何深切。
从诗的第9行起,作者虽然仍用“不要……”的祈求句,然而表述出的情绪已变得略为缓和。“你这为人分忧的朋友呵,/别把病人从沉睡中惊醒”,这里似乎体谅对方,但仍然坚持抗拒的立场,使抒情更为复杂。尤其值得关注的是,诗人在此运用了“病人”“沉睡”的意象,使这首诗在局部上有了象征的意味。这正是巴拉丁斯基诗歌在当时的独特之处,如普希金所评论的,他的诗显出了“神奇和精确的表现力”。
这种表现力在巴拉丁斯基的诗作中还只是略有呈现,但已经让他的诗歌脱离出时代的习性。他从1818年起就开始写作,诗作即使在描述爽朗与欢快时也夹杂着悲观失望的情态。他的诗常流露出矛盾的心态,如在1824年写的《风暴》一诗中,既充满焦躁不安的情绪,又流露出对风暴的渴望和奋进的精神。《觉醒》这首诗很充分地表现出了诗人的这种常陷于自我矛盾、又能精确给予表现的特点,其根本缘由在于内心的无比敏感,敏感到一种程度,就是疾病,因此诗人自喻为“病人”。也因为心灵的极度敏感,相对于爱恋的重新降临,诗人会回避那种烦乱,而选择心灵沉睡的酣甜。但毫无疑问,这种敏感度正是现代诗歌所需要的。这也就可以理解,19世纪下半叶,巴拉丁斯基的诗歌一直受到冷落,而到20世纪初,他的作品中这一方面的价值得以重新发现,被巴尔蒙特、勃洛克等象征派诗人及曼德尔斯塔姆等视为自己的先驱。
(南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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