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巴蜀雨·成都之旅·宝光寺·舍利祥光泽万世
881年,唐僖宗在黄巢起义军攻破长安后逃至成都北郊的新都县,驻跸大石寺。他夜间闲游时发现寺塔下有异光。方丈悟达禅师答曰:“此乃舍利放光,为祥瑞之兆。”后来,果然挖出一个内藏十三颗舍利子的石匣。僖宗大喜,命悟达重修庙宇,改寺名为“宝光寺”,并将原来的木塔改建为十三层的方形砖塔,仍置舍利子于塔下,易名为“无垢净光舍利宝塔”。又称无垢塔或宝光塔。唐时建塔的刻字砖至今还封砌在塔内。
宝光寺号称成都三大伽蓝之一,又被称为四川佛教丛林之冠。该寺创建于东汉,隋代称大石寺,宋代一度称大觉寺,清代曾大规模扩建。
“东方斜塔”
宝光寺的格局保留了我国早期佛寺建筑“寺塔一体,塔居中心”的典型特色。唐以后,这种布局在中原失传。
宝光塔在天王殿后,高30米,形状与西安小雁塔相似,造型奇巧,为寺中胜迹。天王殿侧的一座百余年历史的诗碑上有一首七言长诗,可谓舍利塔史诗,道出了宝光塔的历史掌故。作者是清代的四川宁远知府牛树海,后掌成都锦江书院。诗中“黳玉西来作盘石,阿育运造费神功”句即谓阿育王造塔之事:古印度的阿育王深崇佛法,将释迦牟尼佛身化作的舍利子八斛四斗分葬于宇内吉祥殊胜之地的八万四千个宝塔内。其中,宝光塔是他在中国建造的十九座宝塔之一。另一说,诸神奉阿育王之命,取西山黳玉(带黑色小点的玉石)为基,置舍利于其中。“隋初,蜀王秀闻之,令取是石,寻缝至泉,不见其际。时诜律师护惜古迹,乃于石上起浮图。益州(今成都)旱涝,祈之有应,故初名大石,又曰福感也。”(诗碑所云)实际上是对成都市区的福感寺塔的附会。
宝光塔素有“东方斜塔”之称。传说,有一年大地震,此塔摇摇欲坠。佛教信徒冒着生命危险护卫宝塔的精神感动了天帝。天帝于是派四位天神自天而降,与塔齐高,环绕四方,各以背抵宝塔,使宝塔终于固若磐石。可是,拱护东方的那位天神用力过猛,塔便向西微微倾斜了。
神助巧建罗汉堂
宝光寺罗汉堂以塑像奇巧闻名全国。堂内有佛、菩萨、罗汉、祖师塑像共577尊,每尊高约2米,彩绘贴金,千姿百态,真实细腻,妙趣横生,生活气息浓郁。康熙、乾隆、济颠等都跻身其中。这个罗汉堂是我国现存的四大罗汉堂中历史最长、规模最大的泥塑罗汉堂。
清道光初年,托缽化缘二十多年、收获颇丰的妙胜禅师回到宝光寺,把已绘好的建筑图样和罗汉形象交给工匠,开始建造罗汉堂。然而,仅采运一根石料就要花去八个壮汉半月时间,罗汉堂却需要一百多根石料,妙胜可犯了愁。有一天,八位挂单的和尚云游到此。他们老态龙钟却胃口惊人。一个多月后,行堂和尚深感存粮日少,便对他们下了逐客令。妙胜追出5里之外,请回这些老病无靠的佛门弟子。这些和尚们感激不尽,施展法术,只花了十多天功夫,就采回所需石柱。
罗汉堂建筑奇特,塑像围绕“田”字形排成四层,正中安放一尊高达两丈的“四面观音”。施工时,屋面之上的八角形楼阁怎么也建不好。八个和尚又用他们的八根手杖和八件袈裟点化成一座八角形楼阁。因为八僧建堂有功,人们便将他们也塑成了罗汉。
罗汉堂的罗汉塑像是我国南、北两种流派的民间塑师汇聚一堂、各显神通的产物。属于北派的陕西帮塑的罗汉头部肥大,肌肉丰满,造型奇特;属于南派的川西帮和川东帮塑的罗汉头部适中,表情自然,人物形象逼近现实生活。宝光寺罗汉堂的塑像南北两派,异曲同工,不愧是我国清代最杰出的塑像群之一。川西帮的头领姓周,技艺高超,但到中年尚无子嗣,建完罗汉堂后喜得贵子,传为佳话。川东帮的黎广修,重庆合川人,刻苦好学,在宝光寺塑像时大显身手,日后擅长书法、绘画,精通诗文、佛理,塑像不落俗套,成为全国名家。
寺中之寺
“园中之园”在中国园林中并不鲜见,而“寺中之寺”却属珍闻。在宝光寺大雄宝殿的东边,独立于这座著名佛教禅宗寺庙之中,有一座自成体系的净土宗寺庙。这里的建筑沿中轴线依次是照壁、寿佛殿、极乐堂、念佛堂。净土宗又称莲宗,是佛教十大宗派之一。其修行方法简便易行,以无量寿佛(即阿弥陀佛)为尊,据说长念阿弥陀佛的名号,死后就能去往西方极乐世界。清代以来,宝光寺历代住持大都禅、净双修。
唐代一位法名全真的和尚在湘源(今广西全州县)建净土院,居住了七十年,寿命长达一百三十二岁。弟子们将他的遗体涂上生漆,供于佛龛内,历久不腐,众徒尊之为肉身神,唐僖宗正式封其为无量寿佛。五代时,湘源县因此而改名全州。从此,全真和尚作为无量寿佛的形象塑在各地净土宗寺庙里。此处“寺中之寺”里的寿佛殿内就塑着头戴僧冠、趺坐莲台、慈眉善目的全真和尚像。
文物珍奇
宝光寺珍奇文物中,千佛碑、寺中三宝、张大千的《水月观音像》最为世人所重。
根据佛教经典,人类世界兴亡一次的周期是若干万年,叫做一劫。按时间顺序,又分为“过去庄严劫”、“现在贤劫”、“未来星宿劫”。每劫中各有一千人得道成佛。释迦牟尼就是现在贤劫中的第四位得道成佛者。宝光寺内的千佛碑在一块碑碣上刻上了现在贤劫千佛,堪称罕见宝物。此碑成于南北朝梁武帝大同年间。梁武帝以佛教为国教,名山通衢皆大造佛像。宝光寺千佛碑造型奇巧,每个高度仅五厘米的一千个佛像井然有序地排列在高175厘米、宽65厘米、厚14厘米的碑身四周。在千佛碑碑额的接引佛下,还刻有我国并不多见的佛脚印。据成都昭觉寺清康熙年间刻造的《“释迦双迹灵相图”题记》云:释迦牟尼成佛之前,告诉弟子阿难:他即将涅槃,特地留下一双脚印。百年之后,将有无忧王(即公元前三世纪的印度阿育王)到这里来弘扬佛法。
关于“贤劫千佛”的来历,佛教《杂宝藏经》记载了这样的传说:古印度波罗奈国一头母鹿因舐了仙人梵志撒尿的岩石而孕生了一个女孩。女孩被梵志哺育成人后,成为梦豫国国王第二夫人。不久,第二夫人怀孕了,巫师占
卜得知她将生一千个儿子。非常嫉妒她的第一夫人略施诡计,将产下的胞胎装进篮里,抛入河中。乌耆延国的国王在河下游游玩,捞起后发现篮里千叶莲花盛开,每叶上均立着一个小孩。国王把这一千个小孩培养成了勇猛的武士。后来,他们去攻打梦豫国,梦豫国国王束手无策。第二夫人请国王派人搭了一座百丈高台,从容站立其上。一千武士举弓欲射,双手却着魔似地不能动弹。第二夫人高喊:“孩子们,我是你们的母亲呀!”然后她按动两只乳房,每只乳房各射出五百股乳汁,分别射入一千武士的口中,战争从此平息,一千武士一半跟随养父母,一半留在亲父母身边。他们就是“现在贤劫千佛”。
寺中三宝是指舍利子、优昙花和贝叶经。这里的舍利子传为释迦牟尼真身舍利,现珍藏在铜质镀金的小舍利塔中。清光绪三十年(1904),宝光寺自信禅师的弟子真修和尚朝拜佛祖胜迹,南行至锡兰(今斯里兰卡)的楞伽山。山上的舍利塔即为佛祖真身舍利供养之所(佛祖舍利被分成八份,分别由摩揭陀等八个国家建塔供奉)。因塔已毁坏,正在培修,真修有幸见到了塔内的舍利子。他要求带几粒回中国,主人不允。于是,他每天绕塔不止。时逢锡兰新年,真修到佛牙寺谒见来此进香的锡兰国王亚巴乃那,以诚感动了国王。国王赐给他十五粒舍利子。真修返国,送给宝光寺一粒白色的骨舍利和一粒黑色的发舍利。
优昙花被佛教视为圣花,意为祥瑞花,极其稀有。这种花每开一次,就有统领四海的“金轮王”诞生,然而需三千年才花开一次。宝光寺的优昙花据说是印度使臣赠送给中国皇帝的礼物。乾隆四年(1739),清廷出资印刷了一百部《大藏经》,颁赐全国各大寺庙。宝光寺当时尚未修复藏经楼,不在颁赐之列。道光十二年(1832),宝光寺住持妙胜禅师自筹银两,赴京购请《大藏经》,诚感皇上。道光皇帝于是钦赐半副銮驾和这件铜质合金优昙花。妙胜返寺后,重修了“面阔九楹,高与塔齐”的新藏经楼,安放《大藏经》和优昙花等,以报答皇上殊恩。这件优昙花,高1.55米,叶为箭簇形,花有六组,造型奇特。若用筷子敲击四周叶片,能发出音响,类似编钟。
古印度僧人在经过处理的贝多树树叶上刻写佛经,称贝叶经,保存到今已弥足珍贵。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中国僧人清福到达暹罗(今泰国)首都曼谷,着暹罗僧人装谒见国王。国王待之以礼,临别赠梵语《法华经》的贝叶经一部。清福于光绪三十二年将它带回宝光寺。这部贝叶经长48.5厘米,宽6厘米,131页,以丝绦穿结。现置于檀香木匣里,供游人观瞻。
张大千的《水月观音像》,头饰珠翠,衣带飘逸,露背跣脚,怡然自得地凝视着水中月影。画面多用矿物颜料点染,五十年来鲜艳如新。抗战胜利后,国画大师张大千在成都举办画展,展出他多年来的佳作。绘画界和公众公认这帧水月观音像是他临摹敦煌壁画的作品中最有神韵的一幅。达官贵人、古董商、字画收藏家争相以巨金抢购,相持不下。最后,省政府主席张群裁决让宝光寺购买。新都县长为宝光寺募集到经费,以一百石米的价格买回此画,供奉在紧邻方丈室的小客堂。
欺君名山
宝光寺藏经楼后面,有一座高不过10米、周边仅60余米的土丘,长满了高大的楠木。奇怪的是这座土丘却有一个名不符实的响当当的名字:紫霞山。
话说乾隆皇帝下江南,却吓坏了远隔万里的四川宝光寺方丈恢彰。他怕犯欺君之罪,悄悄命寺僧们日夜挑土,终于垒成一座土丘,然后仓促捉笔在山门正中壁额上题写了“紫霞山”三个大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清朝初年,宝光寺的先后四代方丈都致力于募捐修复宝光寺。恢彰是一位足智多谋的和尚,尝尽风霜之苦,在京城化缘,立誓不募够银两,宁可死在京城。如此十年,共积蓄了一、二百两银子,而重修寺庙起码要一、二千两。深感绝望的恢彰静坐街头,闭目等待着去往西天极乐世界。后来有一富商慷慨捐赠二千两。交付银票时,富商问恢彰从四川哪座山来。恢彰急中生智说从紫霞山来,意谓唐僖宗曾在宝光塔下发现紫霞光。富商点头说:“好,我今后还要到紫霞山来烧香拜佛哩!”
恢彰和尚回到成都,拿着银票到布政使衙门兑银两时,藩台大人断定送银票的富商是乾隆皇帝。为了报答皇恩,恢彰在大雄殿供上了“大清高宗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的牌位,罗汉堂内还为乾隆塑了像。
名人与宝光寺
光绪二十六年(1900)底,七十六岁的高僧竹禅在四川梁平县双桂堂圆寂。其墓联云:“携大笔一支纵横天下,与破山齐名脍炙人间”,生动地概括了他在书画艺术上的成就。但因他在世时受到一些人的不公评价与诋毁,其作品大量散失。宝光寺里的竹禅作品却多达三十二件,其中6件为国家二级文物。
竹禅少年在家乡的双桂堂受戒,违反戒规与大家闺秀相恋,成都将军完颜崇实因爱其才而救援他。这之后他便离开梁平,栖身于宝光寺和龙藏寺。竹禅四十岁左右云游大江南北,“所至名山古刹,多有留墨,体格高超,轶唐迈宋,人是以珍重之”。与翁同龢等人交往,且有《通景竹屏》、《捧沙献佛图》、《九分禅字》等书画名作及《画家三昧》、《印谱》等著作问世,名满天下。
1941年3月19日,冯玉祥将军悄然光临宝光寺,方丈碰巧不在寺里,无穷老和尚出来作陪。冯将军风趣地问:“你怎么还没有成佛呢?”无穷答曰:“老僧罪孽深重,成佛还早呢!”然后,他陪冯将军参观宝光寺。冯将军对该寺的建筑布局、佛教艺术赞叹不已,便以诗题咏宝光寺。
1931年春,范去病隐居新都县城南的宝光寺脚庙镇静庵练武习文,并在此萌发出家念头。长老把他推荐给昭觉寺方丈智光法师为徒,法号海灯。此后,海灯常去宝光寺向方丈贯一法师学习禅法,并教宝光寺僧众武术。1984年,他在宝光寺参加影视片《少林海灯法师》、《佛门生涯》的拍摄。他还在《忆蜀》诗中以“诗得来时清静路,半钩新月映平湖”诗句表达其对宝光禅院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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