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郑珍·武陵烧书叹》原文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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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诗《郑珍·武陵烧书叹》原文赏析

十二月朔,泊桃源。夜半舷破,水没半船。翌抵武陵,启箱簏,皆透渍。烘书三昼夜,凡前所钞述者,或烧或焦,半成残稿,为之浩叹。

烘书之情何所似?有如老翁抚病子。心知元气不可复,但救无死斯足矣。书烧之时又何其? 有如慈父怒啼儿,恨死掷去不回顾,徐徐复自摩抚之。此情自痴还自笑,心血既干转烦恼。上寿八十能几何?为尔所累何其多!

记叙生活琐事,描述日常生活,为郑珍诗作中又一重要内容。本诗记述其旅途烘书小事,描画烘书时作者心理,是一首生活小诗。

此诗系道光十四年(1834)冬,诗人北上途中之作。诗前小序,独立成文,可视为一篇简洁明快的叙事小品。序中记载了诗作的明确时日、地点、起因及诗中所写事端的来龙去脉,始终原委。

1834年12月初一,诗人北上,至湖南桃源县,停舟暂歇。半夜间船舷破裂,水进船中,半船皆水。次日船行,及至武陵,诗人启箱,始发现自己所携书籍全为水浸透湿。诗人架火烘书,又或被烧掉,或为烤焦,多年辛勤抄录,半数成了残稿。诗人不胜感慨,为此作诗。诗中对诗人这种复杂多端的心理活动,作了极形象逼真的表现。

诗人《论诗示诸生》中曾云:“言必是我言。”不作无病之吟,言必有物,也为诗人一贯的文艺主张。此诗正是这样。不作闲言空语,劈头直入正题。全诗提出两个问题,诗情也由此生发。

诗题“烧书叹”,诗人所叹者有二:其一是烘书之叹。首句即已提出“烘书之情何所似”?提出问题,诗人却又不作正面回答,乃以比喻之笔作出形象的阐释。俗语道“幼年丧父,中年丧妻,晚年丧子”为人生三大悲事。诗人用老翁抚摩病重垂危之子为喻,揭示自己烘书时的心情。年迈老翁,却有病危之子,其惟一的希望,也便是保住儿子一命不死,免得自己晚景凄凉。明知儿子元气不可恢复,自是不敢奢望其康复痊愈。一个“摩”字,极生动形象地刻画出老翁复杂痛苦的心境。诗人以此为喻,其烘书心情于不答之中也便有了极具体的答案。

诗人所叹之二:“书烧之时又何其?”爱书如同爱子,书湿自是心如刀割之疼。诗人既知烘复原样已不可能,而烘干保其大致,即成其最大的愿望。岂料不如意事多有。烘书时书竟被烧,连其大致也不可复得,诗人的心情当然伤心万分。在此,诗人于其心情依旧未作直面描叙,同样运用了比喻手法。慈父怒啼儿,恨极直欲将他弃掷不顾,而一旦弃掷,闻儿啼声,却又会禁不住回头,抱儿爱抚不止,痛悔自己寡情鲁莽。弃之不甘,丢之不忍,这也正是诗人手捧已被烧坏了的书籍时所有的心情。不分寒暑,手不辍笔,劳苦所录。其中浸满了诗人的汗水,也浸渍着诗人深沉的热爱,诗人有此感情,亦自是常理常情。

痛定思痛,理智之后,诗人自觉犯痴。书终不比人。书坏尚可重抄,人死不可复生,岂可作同义而语!“此情”二句,便是痛定之语。

结尾二句,为诗的自慰自解。“上寿八十能几何”,书籍自不能永不毁损。八十上寿有多少?短暂长久终归一途,所以痛苦烦恼惧可不必。况且,此书随行,为其所累已是不可尽述。

通观此诗,涉事极小,但诗人却从中写出了如此深挚的感情和如此复杂的心理,确是难能可贵,郑诗叙事述理,多喜用比喻手法,本诗也明显具此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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