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升
天上传新火,人间试夹衣。定巢新燕觅春泥。不为绣帘朱户、说相思。 侧帽吹飞絮, 凭栏送客晖。粉痕销淡锦书稀。怕见山南山北、子规啼。
黄升,字叔旸“号玉林。著有《绝妙诗选》二十卷,《散花庵词》一卷。
《南柯子》以少妇深闺独守,征夫归期遥遥的事件为题材,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南宋战争时代的动乱及人的离散的痛苦生活。
词题下标明“丁酉清明”,可知写的是嘉熙年代。这时元军继续大举南侵宋朝,宋兵坚决抵抗,由于干戈不止,烽火不断,他们长期作战在外。全词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写妻子思征夫,征夫思妻子,从普通的家庭生活上,折显了整个的社会图画。
上阙一开始,紧扣清明的时令特点,写道:“天上传新火,人间试夹衣”。唐宋习俗,清明前一日禁火寒食,到了清明节再起火,称为“新火”。这一天,人们也脱棉穿单。两句意指:清明节到了,天气暖和起来了。正是因为到了清明节候,春暖花开,草木萌茂,一改冬季寒冷萎黄的景象,所以可见南来的新燕,寻觅春泥筑巢而定下栖处。它们重入旧巢,并非出于“绣帘”(多指女子的闺房)的罗绮粉香,更非出于“朱户”(泛指贵族的第宅)的豪华耀目,而是有着留恋故地的习性。它们娇语呢喃,不就似乎是在诉“说相思”吗?词中点明了燕子飞回的时间,让读者自然地联想到燕子犹念去而复归,何况人呢?而一年一度清明至,不见征夫把家还,也就难怪少妇看到燕子相思起远征不归的丈夫!这里以“定巢新燕觅春泥”的情状,反衬出久居空闺的少妇寂寞难耐的愁苦,婉约柔情,足显其凄凉沉怨!
如果说上阙是从少妇的一方来写相思之苦的话,那么下阙就是从征夫的一方来写望乡之悲了。他翘首伫立,“侧帽吹飞絮”,分明是在迎着春风遐想。“侧帽”,使帽子吹倒。如范成大《清明日狸渡道中》诗:“洒洒沾巾雨,披披毡帽风”。风儿吹歪了他的帽子,心乱得如柳絮纷飞,这是怎样的一种思家情态啊!他凭栏远眺,不见家乡踪影,目送着将要消失的落日斜晖,这又如何不叫他感到无限惆怅!他念妻日甚,又在“锦书稀”中愁肠百结。“锦书”,旧时用以指妻寄夫的书信。他由锦书久滞上想象到妻子“粉痕销淡”的样子。“女为悦己者容”,但是丈夫不在家,她打扮给谁看呢?他猜测着妻子一定有着“谁适为容”的无穷感慨。他越是思家念妻,就越是“怕见山南山北”,这是因为他懂得燕子每年春天由南而北,雌雄成对,双宿双飞,可是他身在边陲,山山阻隔,难与妻子共住妆楼,岂不是人不如鸟。此一层;进一层是他不堪去听“子规”凄凄苦苦的啼叫。子规,杜鹃,流传极广的神话说它是蜀王望帝失国后魂魄所化,又名“怨鸟”。《禽经》说它“夜啼达旦,血渍草木,凡鸣皆北向也。”鹃啼北向,正是燕子的飞向,也是他望乡的方向,故而他一听“子规啼”,就更是心碎神伤。这里将征夫望乡的一种可望而不可及,还不如不望的心情,落实在“怕”燕心理状态上,别具韵致。
全词构思巧妙,它分别描写了少妇与征夫的想夫念妻,以一种相思、两处离愁的命意贯串成篇,婉曲缠绵,耐人寻绎。整首词抒情气氛浓烈,但在语言上并没有为此去采绘藻饰,看似平常质直,其实却是另出新裁。例如,新燕飞,杜鹃啼,成了感情的暗线,把地角天涯的两颗心紧紧联系在一起,写得非常含蓄,增加了艺术的感染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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