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煌言
义帜纵横二十年, 岂知闰位在于阗。
桐江空系严光钓, 震泽难回范蠡船。
生比鸿毛犹负国, 死留碧血欲支天。
忠贞自是孤臣死, 敢望千秋信史传!
《甲辰八月辞故里》是张煌言被捕解往杭州途经故乡鄞县时所作。
这首诗回顾平生,抒写亡国之痛。首联,“义帜纵横二十年,岂知闰位在于阗。”据黄宗羲言,“煌言丙戌(1646)航海,甲辰(1664)就执,三度闽关,四入长江,两遭覆没,首尾十有九年。”诗中“二十年”正为概数。张煌言坚信自己抗清复明符合民心,所以用“义帜”来形容。可惜如黄所说“然亦无救于亡也,天也”,故后句发出慨叹!闰位,非正统的帝位。《汉书·王莽传赞》:“余分闰位,圣王之驱除云尔。”注引服虔语:“言莽不得正王之命, 如岁月之余分为闰也。”于阗,汉代西域城国,在今新疆和田县一带。此借指满洲族清国。作者一方面否认满清贵族统治,认为是王莽式的篡位,另一方面为“天亡我也”发出悲抑之浩叹!
颔联,“桐江空系严光钓,震泽难回范蠡船。”严光与范蠡都是在“吾越乃报仇雪耻之国”活动过的两位政治家。严光, 东汉初隐士,字子陵,会稽余姚人,少年时与刘秀同学。刘秀即位为汉光武帝,他改名隐居,后被召到京城洛阳,任谏议大夫,他坚不肯受,归隐于富春江,以钓鱼为生。范蠡,春秋末高上,字少伯,楚国宛(今河南省南阳)人, 与文种同为越国大夫,苦身戮力为勾践深谋二十余年。越被吴王夫差灭掉后,曾伴勾践入吴为人质两年,回越后勉励勾践卧薪尝胆,教训生聚,终于灭掉吴国,成为著名的复国英雄。后来,他认为勾践“可与共患难,难与同安乐”,感到自己名气太重,难以久居,于是往齐国,改名鸱夷子皮,被任为相。后又到陶(今山东省定陶西北),隐居街市,改名陶朱公,以经商致富。“震泽”,湖名,即今江苏太湖,又叫蠡湖。此联说自己本想在驱虏复国后隐居故园,现在幻灭了。桐江上的钓竿空悬,太湖上也再不会有“范蠡船”了。意在剖白心曲, 自己起义二十年,只为民族,并不图一己之利。
颈联,“生比鸿毛犹负国,死留碧血欲支天。”作者认为亡国之臣不得言生,自己象“鸿毛”一样虽生犹死;反之,此去抗州,定以一腔热血唤起人们未泯的忠心,上撑蓝天,虽死犹生。这是作者正确的生死观的表露。
尾联写此去授首乃草莽孤臣尽忠表贞之职分,哪敢再想留名青史呢?作者心情是郁懑的,深为自己未尽复国之责任而惶恐。他是重责乎己的君子。事实上,他与东南的郑成功、西南的李定国齐名,为中华民族的历史作出杰出的贡献。
这首诗烈火烹字,掷地有声,壮怀激烈,充满豪情,是我国文学史上少见的爱国诗篇。作者倾吐了国亡家破后的无比沉痛与怨恨,而对未来却又充满胜利的憧憬。在艺术风格上,他受陆游影响较深,气势磅礴,语言凝重,刚健有力,格调高亢,质朴淳古,催人遐想,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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