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巩的襄阳诗歌
曾巩在襄阳,公事之余,他还写下了一些吟赞襄阳山水的诗歌,这些诗歌大致可以分为写景抒情和议论说理两类。
1.写景抒情之作
曾巩在襄阳期间,写有《初发襄阳携家登岘山置酒》《谷隐寺》《闻喜亭》《万山》《汉广亭》《游鹿门不果》《岘山亭置酒》《高阳池》等诗歌,这些诗歌的共同特点在于,都是叙事写景之作,叙写游宴于山川名胜的所见所感。
历代文人墨客来到襄阳,都喜爱到到岘山游赏宴饮,曾巩也是这样,他初到襄阳,便带家人游玩岘山,并作诗一首《初发襄阳携家登岘山置酒》,写其初到襄阳游宴岘山的情景与感受。
维舟沔南岸,置酒岘山堂。入坐松雨湿,吹衣水风凉。
烟岭火明灭,秋湍声激扬。乍释尘垢累,况余灯烛光。
羊公昔宴客,为乐未遽央。而我独今夕,携家对壶觞。
颇适麋鹿性,顿惊清兴长。归去任酩酊,讵期夸阿强。
前六句叙事写景,从触觉、视觉、听觉的角度,写松雨、凉风、烟岭、秋湍,写出了岘山环境的清幽澄净。“乍释尘垢累”之后抒发情怀,岘山美景令作者政务的劳烦一扫而光,与昔日羊祜和宾客宴饮的情景相似,作者也与家人开怀畅饮,表现出喜爱山林的自由放逸的习性,以至于想一醉方休。
曾巩另一首诗《岘山亭置酒》同样是描写在岘山宴饮的所见所感:
石磴萦回入杳冥,筠松高下簇虚亭。
春归野路梅争白,雪尽沙田麦正青。
马窟飞云临画栋,凤林斜日照疏棂。
长年酒量殊山简,却上篮舆恨独醒。
前六句,诗人采用移步换景的方式,连用“入”“簇”“争”“正”“临”“照”6个动词,勾勒出岘山美景,山路萦回、松竹密布、梅雪相映、麦苗青青、云绕画栋、夕阳斜照,真是一处静谧纯净的幽境。结尾两句,连用山简醉饮和屈原“世人皆醉而我独醒”的典故,说自己酒量不及山简,不能像山简那样醉饮洒脱,却像屈原那样清醒地面对政务尘俗。
与上述这两首诗侧重写岘山的自然风光不同,曾巩的《万山》侧重写万山的文化底蕴:
万山临汉皋,峰岭颇秀发。王繁旧居处,荒草久埋没。
解佩盖已迷,沉碑终自伐。最宜北城望,正值氛霭歇。
缥缈出烟云,清明动毛发。留连至归时,长见西林月。
前六句写万山的历史文化,万山有东汉末年王粲和繁钦旧居,《襄沔记》: “繁钦宅、王粲宅并在襄阳,井台犹存。”习凿齿《襄阳耆旧记》: “王粲与繁钦并邻……其墓宅及井见在。”万山下有解佩渚,是郑交甫遇到汉江神女的地方,还有沉碑潭沉有杜预的记功碑。“荒草”“迷”“终”等字眼透露出历史沧桑感。后六句写的雾霭朦胧之景,也与这种历史沧桑感的基调是一致的。
曾巩的《游鹿门不果》也是一首很好的叙事写景之作:
方舟下秋濑,已远汉南城。念昔在郡日,苦为尘网婴。
低心就薄禄,实负山水情。鹿门最秀发,十里行松柽。
宿幌白云影,入窗流水声。庞公昔抱道,遯世此躬耕。
风雨塞天地,伺晨独先鸣。故岩但闻说,已觉醒朝酲。
及兹道途出,谓谐猿鹤迎。顾值深泞阻,独怜幽思并。
不踏苏岭石,虚作襄阳行。
诗歌的前六句写诗人于秋天乘船顺流而下,途经鹿门山,想到昔日在襄阳期间,被俗世公务缠身,无暇登临游览鹿门山,不禁感叹“低心就薄禄,实负山水情”。接下来描写鹿门山的秀美,“鹿门最秀发”一句是总写,下面几句是铺陈描绘,山路十里,苍松古木、云影水声、鸡鸣天地、猿鹤相迎,隐士高人,躬耕于此,鹿门山确实秀美。最后写风雨过后,山路泥泞,不能游赏鹿门山,很是遗憾,由衷发出“不踏苏岭石,虚作襄阳行”的慨叹。
除了岘山、万山、鹿门山,曾巩还写了襄州区的东津,他的诗歌《东津归催吴秀才寄酒》写道:
荒城懒出门常掩,春气欲归寒不敛。
东邻咫尺犹不到,况乃傍溪潭石险。
风光得暖才几日,不觉溪山碧于染。
欣然与客到溪岸,衣帻不避尘泥点。
谷花洲草各萌芽,高下迸生如刻剡。
梅花开早今已满,若洗新妆竞妖脸。
柳条前日尚憔悴,时节与催还荏苒。
沙禽翅羽亦已好,争趁午暄浮翠潋。
从今物物已可爱,有酒便醉情何慊。
君厨山杏旧所识,速致百壶须灩灩。
心知万事难刻画,惟有醉眠知不忝。
预愁酩酊苦大热,已令洒屋铺风簟。
诗歌可以分为三层意思,前八句为第一层,是叙事,写作者在乍暖还寒的春日里,与朋友一起到东津游玩。因为作者性懒不好动,再加上天气乍暖还寒,溪潭石险,所以不曾游赏近在咫尺的东津,但是近几日,春日暖阳、大地回春,作者欣然前往,走进东津的大自然中。中间八句是第二层,是写景,描写东津的美景,河谷沙洲的花草争相萌芽,高高低低地削尖了脑袋,梅花早已开满了树枝,像梳洗打扮着,在比谁漂亮,柳条一改往日憔悴枯黄的样子,萌发了生机,沙禽的翅膀也已长好,在碧水上游动,诗人笔触像摄像机镜头一样,依次掠过地上的花草、枝上的梅花、河边的柳树、水上的沙禽,描写出一派生机勃勃、闲适恬淡的山水风光。最后八句是第三层,紧扣题目,催好友吴秀才寄酒。“从今物物已可爱,有酒便醉情何慊”两句承上启下,由上文的写景转向下文催好友吴秀才寄酒:有此美景,一醉方休,才不留遗憾,所以吴秀才你赶快把家酿的山杏酒给我送一百壶,而且要醇厚的好酒,凡尘俗世难以周旋,只有醉眠,预料酩酊大醉会发热,已经命令家人打扫屋子,铺上凉席,渴望酩酊大醉、酣眠而卧的急切心情展露无遗。该诗写景清丽,情调欢愉,表达出作者对东津风光的喜爱,也表达出作者与吴秀才的深厚友谊。
在曾巩写襄阳的诗歌中,《闻喜亭》和《汉广亭》两首诗有着特殊的价值,这两首诗不仅写景清新,而且具有史料价值。先说闻喜亭,乾隆版《襄阳府志》载:“《旧志》在城南三里。唐太守裴坦建,赵麟撰《记》。后废。康熙间,有僧于城东北隅掘地得石刻欧阳修《和韩学士闻喜亭》诗,知府沈五杲遂重建亭于城东北隅,游人多次其韵,以勒诸石。今亭复毁,而石刻诸诗咸寄存吕祖阁内。”宋代梅尧臣有诗《和韩钦圣学士襄阳闻喜亭》,欧阳修有诗《和韩学士襄州闻喜亭置酒》。闻喜亭是襄阳一处古迹,如果能重建,那将是一件幸事。至于汉广亭,乾隆版《襄阳府志》载:“在城南,群山环绕,汉水映带,平陆万里,望之使人感慨。一名北顾亭,唐襄州刺史徐商建,李骘撰《记》。”同治版《襄阳县志》亦有记载,现在如果能够将这一“望之使人感慨”的亭子重建,定能为襄阳山川增色。
2.议论说理之作
曾巩写有《刘景升祠》《隆中》《蔡洲》,这三首诗的特点在于,都是登临怀古之作,重点不是写景,而是表明对刘表、诸葛亮、蔡瑁三位历史人物的评价。《刘景升祠》写道:
景升得二蒯,坐论胜凶残。正当丧乱时,能使憔悴宽。
缤纷多士至,肃穆万瑞安。能收众材助,图大信不难。
诸公龙凤姿,有待久盘桓。得一固足兴,致之岂无端?
乃独采樗栎,不知取椅檀。盖元器有极,在理良足叹。
题目虽是《刘景升祠》,但全诗并没有写祠堂,而是用议论的手法评价刘景升,诗歌前半部分肯定刘表得良臣蒯良、蒯越的辅助,在乱世中将襄阳治理成一片乐土,四方才俊蜂拥而至,所以谋取天下,对刘表来说并非难事。后四句指出,刘表缺乏远大抱负,气度太小,选才时“独采樗栎”,不知挑选良才,没能一统天下,匡救汉室,既批评刘表,又流露出惋惜之情。
与对刘表既肯定又批评的态度不同,曾巩在《隆中》一诗中全面肯定了诸葛亮的才能及人品:
志士固有待,显默非苟然。孔明方微时,息驾隆中田。
出身感三顾,鱼水相后先。开迹在庸蜀,欲正九鼎迁。
垂成中兴业,复汉临秦川。平生许与际,独比管乐贤。
人材品目异,自得岂虚传?
诗歌的题目是《隆中》,但并没有描写隆中的环境,而是通篇的叙事议论,诗歌先是高度凝练地概括了诸葛亮的一生:隐居古隆中、出山酬三顾、治理蜀川、北伐秦川,最后对比历史事实,得出“人材品目异,自得岂虚传”的结论,夸赞诸葛亮的才能品行与众不同,名不虚传。
曾巩的《蔡洲》一诗表明了他对蔡瑁这一历史人物的评价:
蔡洲昔人居,遗堵不可寻。青石久埋没,荒烟起空林。
昔人依刘表,意气传至今。广路竞朱毂,深藏閟黄金。
构难琦琮间,咎责积已深。终贻覆宗累,苟得非所钦。
为恶理当尔,足惩夸者心。
这首诗的前四句虽然描写了蔡洲的荒芜,但也只是一笔带过,重点是后面的叙事议论,诗歌鞭挞了蔡瑁意气用事,玩弄权术,构陷刘琦,致使刘琦和刘琮兄弟相残,而蔡瑁最终也落得了身首异处的可耻下场。作者直抒胸臆,态度鲜明,语言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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