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两晋南北朝·陶潜·桃花源
东晋志异小说。陶潜撰。原载《搜神后记》卷一。《艺文类聚》卷八十六、《初学记》卷二十八、《太平御览》卷六六三皆引载。李格非等《文言小说》、李剑国《唐前志怪小说辑释》、滕云《汉魏六朝小说选译》均选录。这篇小说,与《桃花源记》内容相同,仅文字稍异。是作者根据当时人民为生活所迫而“逃亡去就,不避幽深”(《晋书·刘毅传》)的现实,并结合前人有关追求美好境界方面的思想材料,加以想象、虚构而成。叙写:晋太元年间(376——396)武陵一位渔夫,沿河前行,忘路远近,经过一片桃林,见一山口。渔人便舍船进入山口,里面豁然开朗,别有天地。男女怡然自乐,见渔人而大惊,问从何处来。渔人答后,问知他们是秦时避难而到此至于今的。各家都拿出酒食款请。后辞别,再寻其处,不复得见。作品通过对“桃花源”的描述,反映了魏晋时期广大人民渴求避免战乱、摆脱苛税、实现和平劳动生活的美好愿望。艺术上:(1)作品构思奇特,情节曲折。小说虚构了一个“清洁高远,渺无尘氛,隐现空虚,飘飘乎仙”(李扶九《古文笔法百篇》卷八)的世外乐园的境界。写这个境界并未单刀直入,而是以捕鱼人的经历为线索展开曲折入胜的情节,从而使这个绝妙境界传奇般地展现给读者。开头交待时代、人物,说渔人缘溪行,忽逢大片桃林而“忘路远近”,这是一曲折。“林尽水源”,便有一山,挡住去路,渔人似乎陷于“山重水复疑无路”的绝地,这又是一曲折。可谁知“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给渔人带来了一线希望;但入山口内“初极狭,才通人”,渔人感到绝望疑惧时,作者以“豁然开朗”的神来之笔,而造成了又一曲折。下面才描写了一个开阔、恬静、优美的田园乐土。后写渔人辞归,“处处志之”,待再往“寻向所志”时,终“不复得”,这最后一折终使故事完美无缺。作品所写这“四曲折”,“设想甚奇,直于污浊世界中另辟一天地,使人神游于黄农时代。公盖厌尘网而慕淳风,故尝自命为无怀,葛天之民,而此记即其寄托之意”(邱嘉穗《东山草堂陶诗笺》卷五)。(2)虚实相兼,意境优美。整个故事是小说家虚拟而成,却用记实笔法,似虚似实,亦真亦假,使作品既具有浓烈的浪漫虚幻色彩,又有强烈的真实感人力量。开头点明故事发生的朝代,而不明年月日,实中就有了虚。再写渔人籍贯,仅记郡县,而不写住址、名姓。实虚寓一。接写渔人进入桃花源,当然桃花源是虚构的理想世界;但是,它是“避秦之乱”的世人开辟之地。秦始皇式的封建暴政六朝时代依然存在。魏晋统治集团对人民的残酷剥削,社会动乱,民不聊生,而广大人民渴求宁静幸福生活,都是活生生的现实。所以,人们能够通过这一虚构的理想世界,强烈地感到故事的真实性。就虚构的桃源异境来说,先写田园风光,旷空的土地,整齐的房屋,纵横的山间小道,幽静的池塘,垂荫的桑竹;然后写到桃花源人的服饰、劳动、情操、意趣等。有景美,有人美,景美衬托了人美,人美显得景更美,把一个意境优美的“世外桃园”真真切切地跃然于纸上。古人就盛赞过这种虚实相生之法:“其始终往来只一渔父,忽迷忽得,若即若离,鸡犬相闻,男女共话。谓以为真,而迹无可验,谓以为妄,而事若可凭。……虽其此中人语,着墨无多,而夹岸桃花,半村屋舍,不啻以画工之笔传化工之神。”(李扶九语)(3)文笔清雅,用词精到。如文中那段景物描写:“忽逢桃花,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旷空,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用白描法,语言清峻。在当时一味讲究辞藻,雕琢字句,形式主义蔚然成风的氛围中,本篇以清新淡雅的语言描绘理想境界,可以说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宋人说陶潜造语之简妙、雅淡,为“晋人其尤”(唐庚《唐子西文录》),并不过誉。桃花源传说的故事,在陶潜后,《异苑》、《荆州记》、《武陵记》、《述异记》以及唐宋书都传记有此事或记有类似故事。特别是《述异记》还演化出“桃李源”中人“食桃李实者皆得仙”事;《太平寰宇记》引《武陵记》则衍化出武陵猎人入山穴,上梯而进仙境,见其“行人翱翔”而飞事,逐渐把这一“世外桃源”故事仙化成“世外仙园”故事。后世话本、戏曲皆有演饰此故事者,如话本《桃花源记》,明清杂剧有《桃花源》(存)、《桃源渔父》,传奇有《桃花源》(见《坦园六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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