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诗群·吉狄马加·致印第安人》新诗鉴赏
今夜,原野很静
风在山冈上睡去
南方十字星座
流出许多秘密
只有人的血液里
哼着一支古老的歌曲
这时我想起你
南美的印第安人
我想起有一颗永恒的太阳
幻化成母亲的手掌
在一年十八个月里
抚摸孩子古铜色的脸庞
我想起草原上自由的部落
男人慓悍得像鹰
女人温柔得像水
于是老人树在美洲
把星星般的传说升起
古老的民族
太阳的儿子
美洲因为你
才显得如此的神奇
我想起土地上那些河流
都是那么悠久
灿烂的玛雅文化
一条人类文明的先河
它从远古的洪荒流来
到如今气势照样磅礴
不绝的民族
传统的儿子
人类因为你
才看到了自己的过去
童年的自己
今夜,原野很静
风在山冈上睡去
只有人的血液里
哼着一支古老的歌曲
这时我想起印第安人
想起了我亲爱的兄弟
就在这寂静充满世界的时候
我听见自己的灵魂里
说出了缠绵的话语
因为在东方
因为在中国
那里有一支古老的民族
他们有着像你那样辉煌的过去
有一颗永恒的太阳
照样幻化成母亲的手掌
抚摸他们的孩子
抚摸那古铜色的脸庞
因为在东方
因为在中国
那里有一个彝族青年
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印第安人
但他却深深地爱着你们
那爱很深沉……
吉狄马加是近年来崭露头角的彝族青年诗人。他执着于诗歌对民族精神的纵深挖掘,对自己的诗歌他这样说: “我是用彝人的感情和彝人的意识在写诗。我希望我的声音,是我的民族灵魂的回声。我一直想给我的诗找一个主旋律和基调,当然这是一种内在的节奏,它就像黑人诗歌中布鲁斯的旋律。只要诗人的作品,体现出了他那个民族的精神本质和美学意识,他的诗就是那个民族的诗,这是不用怀疑的” (《凉山文艺》 1986年5月号《瞬间录》)。
这首诗,是写给美洲印第安人的,但它与一般的国际题材的诗不同,它是用彝人的灵魂、彝人的血液灌注的,这就使这首诗有了特殊的魅力。这首诗里诗人的抒情角度是新鲜的。他避开了泛泛的抒情,而找到了两个民族在文化上能呼应的一个点,深入下去,写得集中、深沉。美洲印第安文化的摇篮是玛雅文化。这个文化圈有一个著称于世的贡献,就是它的“十八月太阳历”。我国彝族文化也有自己辉煌的实绩,其中“十月太阳历”就是一个伟大的发明。诗人正是抓住了这两种文化神秘呼应的方面,抒写了自己的民族自豪感和对印第安兄弟的纯真友情。这首诗成功的另一点是,诗人对诗歌结构的把握。美国文论家劳·坡林说:“诗如果写活了,就必须像一棵树那样,巧妙地结构成形,有效地组织起来。诗必须是个有机体,各个部分都服从一个有用的目的,每一部分都和其它各部合作,以维护并表现诗的内在生命。”这首诗的结构正是这样。诗人没有使情感泛滥,只是抓住了两个特定的场景:“永恒的太阳/幻化成母亲的手掌/在一年十八个月里/抚摸孩子古铜色的脸庞”,和“今夜,原野很静……/只有人的血液里/哼着一支古老的歌曲”,就使此诗显得浑圆饱满了。这两组核心意象的重复出现,一步步将诗人的感情推向高潮。
可贵的是,这首诗的结构,并非保守惯性价值体系中的“启承转合”,而是两组核心意象回环交织中诸节点的呼应,所造成的诗歌意味和形式的自足状态。这种精心罗织的结构,不但架构了此诗的内容,而且也决定了内容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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