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孟以前人物只是见大,见大便不拘挛。小家势人寻行数墨,使杀了,只成就个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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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贫不足羞,可羞是贫而无志；贱不足恶,可恶是贱而无能；老不足叹,可叹是老而虚生；死不足悲,可悲是死而无闻。

• 不逐物是大雄力量,学者第一功夫全在这里做。

• 门户可以托父兄,而丧德辱名非父兄所能庇；生育可以由父母,而求疾蹈险非父母所得由。为人子弟者,不可不知。

• 锁钥各有合,合则开,不合则不开。亦有合而不开者,必有所以合而不开之故也。亦有终日开,偶然抵死不开,必有所以偶然不开之故也。万事必有故,应万事必求其故。

• 二帝三王功业原不难做,只是人不曾理会,譬之遥望万丈高峰,何等巍峨,他地步原自逶迤,上面亦不陡峻,不信只小试一试便见得。

• 无根本底气节,如酒汉殴人,醉时勇,醒时索然无分毫气力。无学问底识见,如庖人炀灶,面前明,背后左右无一些照顾。而无知者赏其一时,惑其一偏,每击节叹服,信以终身。吁!难言也。

• 君子口中无惯语,存心故也。故曰“修辞立其诚”,不诚何以修辞?

• 不知天地观四时,不知四时观万物。四时分成是四截,总是一气呼吸。譬如釜水寒温热凉,随火之有无而变,不可谓之四水。万物分来是万种,总来一气薰陶。譬如一树花,大小后先随气之完欠而成,不可谓之殊花。

• 君子立身行己,自有法度,此有道之言也。但法度自尧、舜、禹、汤、文、武、周、孔以来只有一个,譬如律令,一般天下古今所共守者。若家自为律,人自为令,则为伯夷、伊尹、柳下惠之法度。故以道为法度者,时中之圣；以气质为法度者,一偏之圣。

• 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发肤还父母之初,无些毁伤,亲之孝子也。天全而生之,人全而归之,心性还天之初,无些缺欠,天之孝子也。

• 直友难得,而吾又拒以讳过之声色；佞人不少,而吾又接以喜谀之意态。呜呼!欲不日入于恶也,难矣。

• 知彼知我,不独是兵法,处人处事一些少不得底。

• 胸中只摆脱一“恋”字,便十分爽净,十分自在。人生最苦处,只是此心沾泥带水,明是知得,不能断割耳。

• 善是性,性未必是善；秤锤是铁,铁不是秤锤。或曰:孟子道性善,非与?曰:余所言,孟子之言也。孟子以耳目口鼻四肢之欲为性,此性善否?或曰:欲当乎理,即是善。曰:如子所言,“动心忍性”亦忍善性与?或曰:孔子系《易》,言“继善成性”,非与?曰:世儒解经,皆不善读《易》者也。孔子云“一阴一阳之谓道”,谓一阴一阳均调而不偏,乃天地中和之气,故谓之道。人继之则为善,继者,禀受之初；人成之则为性,成者,不作之谓。

• 世界一般是唐虞时世界,黎民一般是唐虞时黎民,而治不古若,非气化之罪也。

• 誉既汝归,毁将安辞?利既汝归,害将安辞?功既汝归,罪将安辞?

• 圣人不以天下易一人之命,后世乃以天下之命易一身之尊,悲夫!吾不知得天下将以何为也。

• 避嫌者,寻嫌者也；自辨者,自诬者也。心事重门洞达,略不回邪,行事八窗玲珑,毫无遮障,则见者服,闻者信。稍有不白之诬,将家家为吾称冤,人人为吾置喙矣。此之谓洁品,不自洁而人洁之。

• 宇宙内大情种,男女居其第一。圣王不欲裁割而矫拂之,亦不能裁割矫拂也。故通之以不可已之情,约之以不可犯之礼,绳之以必不赦之法,使纵之而相安相久也。圣人亦不若是之亟也,故五伦中父子、君臣、兄弟、朋友,笃了又笃,厚了又厚,惟恐情意之薄。惟男女一伦是圣人苦心处,故有别先自夫妇始,本与之以无别也,而又教之以有别,况有别者而肯使之混乎?圣人之用意深矣,是死生之衢而大乱之首也,不可以不慎也。

• 鬼神无声无臭,而有声有臭者乃无声无臭之散殊也。故先王以声臭为感格鬼神之妙机。周人尚臭,商人尚声,自非达幽明之故者,难以语此。

• 自心得者,尚不能必其身体力行,自耳目入者,欲其勉从而强改焉,万万其难矣。故三达德不恃知也而又欲其仁,不恃仁也而又欲其勇。

• 殃咎之来,未有不始于快心者,故君子得意而忧,逢喜而惧。

• 上士重道德,中士重功名,下士重辞章,斗筲之人重富贵。

• 流俗污世中真难做人,又跳脱不出,只是清而不激就好。

• 家长,一家之君也。上焉者使人欢爱而敬重之,次则使人有所严惮,故曰严君。下则使人慢,下则使人陵,最下则使人恨。使人慢未有不乱者,使人陵未有不败者,使人恨未有不亡者。呜呼!齐家岂小故哉!今之人皆以治生为急,而齐家之道不讲久矣。

• 苦处是正容谨节,乐处是手舞足蹈,这个乐又从那苦处来。

• 事物之理有定,而人情意见千岐万径。君得其定者而行之,即行迹可疑,心事难白,亦付之无可奈何。若惴惴畏讥,琐琐自明,岂能家置一喙哉!且人不我信,辩之何益?人若我信,何事于辩?若事有关涉,则不当以缄默妨大计。

• 弭盗之末务莫如保甲,弭盗之本务莫如教养。故斗米十钱,夜户不闭,足食之效也。守遗待主,始于盗牛,教化之功也。夫盗,辱名也。死,重法也。而人犹为之,此其罪岂独在民哉?而惟城池是恃,关键是严,巡缉是密,可笑也已。

• “二女同居,其志不同行”,见孤阳也。若无阳,则二女何不同行之有?二阳同居,其志同行,不见阴也。若见孤阴,则二男亦不可以同居矣。故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六爻虽具阴阳之偏,然各成一体,故无嫌。

• “懒散”二字,立身之贼也。千德万业,日怠废而无成；千罪万恶,日横恣而无制,皆此二字为之。西晋仇礼法而乐豪放,病本正在此。安肆日偷,安肆,懒散之谓也,此圣贤之大戒也。什么降伏得此二字?曰“勤慎”。勤慎者,敬之谓也。

• 觅物者苦求而不得,或视之而不见。他日无事于觅也,乃得之。非物有趋避,目眩于急求也。天下之事每得于从容而失之急遽。

• 瓜李将熟,浮白生焉。礼由情生,后世乃以礼为情,哀哉!

• 有问密语者,嘱曰:“望以实心相告。”余笑曰:“吾内有不可瞒之本心,上有不可欺之天日。在本人有不可掩之是非,在通国有不容泯之公论。一有不实,自负四愆矣,何暇以貌言诳门下哉!”

• 盈天地间只靠二种人为命,曰农夫、织妇。却又没人重他,是自戕其命也。

• 余参政东藩日,与年友张督粮临碧在座,余以朱判封,笔浓字大,临碧曰:“可惜!可惜!”余擎笔举手曰:“年兄此一念,天下受其福矣。”判笔一字,所费丝毫朱耳,积日积岁,省费不知几万倍。充用朱之心,万事皆然。天下各衙门积日积岁,省费又不知几万倍。且心不侈然自放,足以养德；财不侈然浪费,足以养福。不但天物不宜暴殄,民膏不宜慢弃而已。夫事有重于费者,过费不为奢；省有不废事者,过省不为吝。余在抚院日,不检于纸而戒

• 正命者,完却正理,全却初气,未尝以我害之,虽桎梏而死,不害其为正命。若初气凿丧,正理不完,即正寝告终,恐非正命也。

• 而今士大夫聚首时,只问我辈奔奔忙忙、熬熬煎煎,是为天下国家,欲济世安民乎?是为身家妻子,欲位高金多乎?世之治乱,民之死生,国之安危,只于这两个念头定了。嗟夫!吾辈日多而世益苦,吾辈日贵而民日穷,世何贵于有吾辈哉!

• 天下之事,要其终而后知君子之用心；君子之建立,要其成而后见事功之济否。可奈庸人俗识,谗夫利口,君子才一施设辄生议论,或附会以诬其心,或造言以甚其过,是以志趣不坚、人言是恤者辄灰心丧气,竟不卒功。识见不真、人言是听者辄罢君子之所为,不使终事。呜呼!大可愤心矣。古之大建立者,或利于千万世而不利于一时,或利于千万人而不利于一人,或利于千万事而不利于一事。其有所费也似贪,其有所劳也似虐,其不避嫌也易以招摘

• 读书人最怕诵底是古人语,做底是自家人。这等读书,虽闭户十年,破卷五车,成什么用?

• 做上官底只是要尊重,迎送欲远,称呼欲尊,拜跪欲恭,供具欲丽,酒席欲丰,驺从欲都,伺候欲谨。行部所至,万人负累,千家愁苦,即使于地方有益,苍生所损已多。及问其职业,举是誉文滥套,纵虎狼之吏胥骚扰传邮,重琐尾之文移督绳郡县,括奇异之货币交结要津,习圆软之容辞网罗声誉。至生民疾苦,若聋瞽然。岂不骤贵躐迁,然而显负君恩,阴触天怒,吾党耻之。

• 弄潮于万层波面,进步于百尺竿头。

• 今之国语乡评,皆绳人以细行。细行一亏,若不可容于清议。至于大节都脱略废坠,浑不说起。道之不明亦至此乎?可叹也已!

• 定静安虑,圣人胸中无一刻不如此。或曰:喜怒哀乐到面前如何?曰:只恁喜怒哀乐,定静安虑胸次无分毫加损。

• 京师僦宅,多择吉数。有丧者,人多弃之,曰能祸人。予曰:是人为室祸,非室能祸人也。人之死生,受于有生之初,岂室所能移?室不幸而遭当死之人,遂为人所弃耳。惟君子能自信而付死生于天则,不为往事所感矣。

• 循弊规若时王之制,守时套若先圣之经,侈己自得,恶闻正论,是人也,亦大可怜矣,世教奚赖焉!

• 天地不可知也,而吾知天地之所生。观其所生,而天地之性情形体俱见之矣。是故观子而知父母,观器而知模范。天地者,万物之父母而造物之模范也。

• 越是聪明人越教诲不得。

• 天下之治乱只在“相责各尽”四字。

• 士大夫殃及子孙者有十:一曰优免太侈,二曰侵夺太多,三曰请托灭公,四曰恃势陵人,五曰困累乡党,六曰要结权贵、损国病人,七曰盗上剥下、以实私橐,八曰簧鼓邪说、摇乱国是,九曰树党报复、阴中善人,十曰引用邪昵、虐民病国。

• 祸福者天司之,荣辱者君司之,毁誉者人司之,善恶者我司之。我只理会我司,别个都莫照管。

• 学问到孔子地位才算得个通,通之外无学问矣。

• 一人入饼肆,问饼直几何,馆人曰:“饼一钱一。”食数饼矣,钱如数与之。馆人曰:“饼不用面乎?应面钱若干。”食者曰:“是也。”与之。又曰,“不用薪水乎?应薪水钱若干。”食者曰:“是也。”与之。又曰:“不用人工为之乎?应工钱若干。”食者曰:“是也。”与之。归而思于路曰:“吾愚也哉!出此三色钱,不应又有饼钱矣。”

• 论眼前事,就要说眼前处置,无追既往,无道远图。此等语虽精,无裨见在也。

• 君子与人共事,当公人己而不私。苟事之成,不必功之出自我也；不幸而败,不必咎之归诸人也。

• 《易》称道济天下,而吾儒事业动称行道济时、济世安民。圣人未尝不贵济也。舟覆矣,而保得舟在,谓之济可乎?故为天下者,患知有其身,有其身不可以为天下。

• 学者穷经博古,涉事筹今,只见日之不足,惟恐一登荐举,不能有所建树。仕者修政立事,淑世安民,只见日之不足,惟恐一旦升迁,不获竟其施为。此是确实心肠,真正学问,为学为政之得真味也。

• 无屋漏工夫,做不得宇宙事业。

• 宽、简二字,为政之大体。不宽则威令严,不简则科条密。以至严之法绳至密之事,是谓烦苛暴虐之政也,困己扰民,明王戒之。

• 阳主动,动生燥。有得于阳则袒裼可以卧冰雪。阴主静,静生寒。有得于静则盛暑可以衣裘褐。君子有得于道,焉往而不裕如哉!外若可挠,必内无所得者也。

• 天极从容,故三百六十日为一嘘吸；极次第,故温暑凉寒不蓦越而杂至；极精明,故昼有容光之照而夜有月星；极平常,寒暑旦夜生长收藏万古如斯而无新奇之调；极含蓄,并包万象而不见其满塞；极沉默,无所不分明而无一言；极精细,色色象象条分缕析而不厌其繁；极周匝,疏而不漏；极凝定,风云雷雨变态于胸中、悲欢叫号怨德于地下而不恶其扰；极通变,普物因材,不可执为定局；极自然,任阴阳气数理势之所极所生而己不与；极坚耐,万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