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村路上走来一个小姑娘,快活地摇着两只辫子。她瞧见了四只拼命拉扯绳子的小羊羔,就跑过来,抚摸它们湿透了的小绒毛。她最喜欢那只小黑公羊,称它为“阿玛杜”。
小羊羔在小姑娘的小手里使劲儿晃着头,绳子一下子卡在头上,勒住了眼睛。小姑娘来帮忙,小公羊一直不停地拼命拉呀扯呀。不知怎么搞的,脑袋从绳套里滑出来,小公羊获得了自由,三蹦两蹦窜出老远,拐进小巷不见了。只剩下三只小母羊在“咩咩”呼唤着。
小山羊沿着村路向前跑,跑得晕头转向,可是它不敢停下来。钻过篱笆,穿越田野,晚风吹来嫩草的清香。最后,小山羊跑进一家农舍的牛棚,因为它嗅到了熟悉的干草味,它多希望自己是跑回了家,好偎在妈妈身边呀。
但是它看见的却是一头高大的黄奶牛在吃草。可是它不太怕奶牛,因为妈妈说过奶牛的心肠都很好。
于是小山羊咩咩叫着和奶牛大妈打招呼。
“你是谁呀,孩子?”奶牛大妈吃惊地望着小山羊,“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我是——”小山羊太小了,还没有自己的名字,可它想起了小姑娘的话。“我是小公羊阿玛杜。”小山羊自豪地扬着头说,然后又把前前后后的事对奶牛大妈讲了一遍。听着小山羊的讲述,奶牛大妈又想起伤心往事,那些人至少吃了它的四头小牛犊。
因为主人走亲戚还没有回来,奶牛大妈让小山羊阿玛杜吃奶吃了个饱,然后藏到木板后面去睡觉,但千万不能随便叫,哪怕做梦也不能。这一天,小山羊太累了,一倒下就睡着了,连半夜里主人回来挤牛奶都不知道。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奶牛大妈就叫醒了阿玛杜,让它吃饱了牛奶,告诉它必须赶快离开,一定要远离农舍和狗,逃到森林里去自由长大。
阿玛杜舔了舔奶牛大妈的橙黄色鼻尖,强忍住眼泪,贴着墙边匆匆逃走了。
早晨的空气非常清新,在微明的晨曦中,草叶上沾满露珠,阿玛杜沿着草场奔跑着,心情非常愉快。
跑着、跳着,突然它停下来,不远的前方一座农舍挡住了去路。阿玛杜不愿意调头跑回去,它小心地紧贴墙根,从屋后面绕过去。
跃过矮墙,它脚下是一畦畦菜田,种着洋葱和莴苣。前面不远处,老梨树下长着一簇簇美味的菊苣。小山羊立刻跑过去,贪吃起来。
可是还没有嚼完第三片菊苣叶,一阵狂怒的汪汪声吓得它惊跳起来,它看见一只大黄狗正朝它猛冲过来。
阿玛杜慌乱之中一下窜上了树杈,还没等站稳,大黄狗已扑到树下,因为够不着小羊羔而恼羞成怒,站在树下破口大骂起来。
那样的侮骂,即使是只绵羊也不能忍受。小山羊虽然颤抖着,可它一点也不示弱,站在树杈上给大黄狗以猛烈的回骂。
大黄狗气疯了,使出全身力气向树杈上窜去,只抓下一块树皮,可刚落到地面上,大黄狗便惨叫了一声,朝房子方向逃去。
树下一只黑嘴小刺猬从草丛中慢慢踱出来,刚才是它帮了可怜的小山羊。趁着主人给大黄狗拔出刺猬刺儿的当儿,阿玛杜向小路逃去。
太阳出来了,阿玛杜沿着小路边吃边走,刚才的恐惧渐渐消失。这时,它看见小路远处走来两个女孩子,一个白色小动物正跟在她们身后奔跑。阿玛杜赶快躲到大树后。
两个女孩子说笑着走过去,可那白色小东西却朝大树嗅过来。一看见小黑羊羔,它立刻愤怒得狂骂不止,并扬言要跳过来咬死小山羊,说着就朝小山羊的后腿扑来。阿玛杜轻轻一跃,反倒狠狠踢了小白狗毛茸茸的屁股,小白狗栽了个大跟头,真丢面子,小白狗一溜烟跑掉了。
小山羊继续赶路。现在它心里很得意,因为它打败了一只狗。就算它年龄很小,可毕竟也是一只狗哇,它还长着牙呢!
小路尽头,出现一片田野,农人忙着在田里耕作,马拖着滚筒走在还没有耕种的土地上。
小山羊不敢再大意,慌忙躲进路旁一条又宽又深的沟里,沟里长满了荆棘,四周还有一处处小水洼。阿玛杜觉得又舒服又安全,扬起头来就能啃到树莓的嫩叶和忍冬的藤条。
在农人离开之前,小山羊只能呆在这里了。
吃呀,吃呀,直到肚子发胀才停下来。阿玛杜收拢四蹄在草上卧下来开始反刍,这是它生平第一次这样做,为此它感到很自豪。
忽然,一只大花鸟儿飞进荆棘丛,显然它被黑羊羔意外出现吓了一跳,但马上就镇定下来,它毕竟是只老练的鸟妈妈呀。
互相打了招呼,阿玛杜便向这只鹡鸰鸟讲了自己的经历,当然忘不了炫耀打败小白狗这事儿。
鹡鸰鸟为阿玛杜的前途感到担忧。它告诉这孩子应该马上离开这儿到树林里去藏身,因为现在已到中午,农人都赶着马回家吃饭去了,地头和大路上没有一个人和一条狗。
听着鹡鸰鸟的话,小羊羔紧张地站起来。它跑起来总是晕头转向,根本弄不清树林到底在哪个方向,看来只好有劳鹡鸰鸟带一段路了。
小公羊紧紧跟住低飞着的鹡鸰鸟,顾不得啃一口路旁的嫩草。过了小桥,紧挨着大路向前跑。就这样,阿玛杜和这位热心的伙伴一程接着一程往前赶。翻过山坡,它们终于望到了远处灰蒙蒙的一片树林。
跑进茂密的灌木林,鹡鸰鸟就得告别了。阿玛杜感到非常孤独和恐惧,但是一只单独生活在野外的小羊必须学会依靠自己。
风吹过高高的枝叶发出飒飒声响,清新的气息弥漫于树林中。一只喜鹊欢快地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这一切使阿玛杜暂时忘记了孤独,它向前走去,顺便啃光能够得着的嫩树芽。
它找到一处拔掉了大树留下的坑,里面铺着厚厚的落叶,四周被杂乱的枝条掩蔽着。小羊羔阿玛杜在里面躺下来,安然进入梦乡。
突然,一个声音使它惊醒过来,它看见不远处一只兔子竖起长耳朵警惕地望着它。
“向你致敬!”兔子说,“我以为你是黑木头呢,才走近来看个究竟。以前我只在山腰看见过一些母山羊,在林子里碰到小母羊还是头一次。”
“我不是母山羊”,阿玛杜强调道,“我是小公山羊阿玛杜。”
但不管怎样,阿玛杜有了新伙伴。它还见了兔子的妻子和它们的四个胖墩墩的小家伙,并且很快就和这一家混熟了。到黄昏的时候,它已跟着这一家到林边吃草去了。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在树林里转悠了半天,竟然还没有跑离农田边的林子。它望见来时的那段山坡,还看见远远的小河那边的村庄,蓝色炊烟正袅袅升起,飘向洒满金色余晖的天际。
在静静的傍晚,啃着嫩苜蓿和地榆,又和朋友们相伴,小羊羔心情好极了,禁不住在草丛里来了个山羊跳,惹得小兔子们既钦佩又开心。
夜幕降临了,它们又回到林子里。兔爸爸命令孩子们快快回窝,它们的家就在荆棘丛旁一个光秃秃的小土丘前的地洞里,既安全又温暖。而小山羊只好独自回到树坑里,有好长时间它不能入睡。小虫在四周低鸣着。小羊羔开始想念妈妈,妈妈是不是也在想念它呢?
突然,从它头顶的一棵树上,传来一阵长长的、凄凉的叫声,阿玛杜吓得全身哆嗦,连忙把脖子埋进枯叶里。那叫声越传越远了,小山羊再也忍耐不住,一口气跑到土丘前叫喊兔子爸爸。
好半天,兔子爸爸才打洞里伸出头来。小山羊立刻就把那可怕的叫声告诉了兔子爸爸。兔子爸爸大笑起来,告诉它那是长着圆月亮脸盘的猫头鹰,它正在找它的女伴呢。
小山羊还想说什么,可是兔子爸爸已不耐烦地钻回洞里去了。小山羊只好自己跑回来,对着还在树顶上“呜呜”叫的家伙喊道:“我说树上的‘圆月亮脸’,你别在这儿叫了,你的女伴早就飞走了,是朝河那边的田野飞去的。”
猫头鹰很奇怪是谁在说话,但它相信了,扑打着翅膀朝田野方向飞去。
小山羊为自己的机智和勇敢而自豪。它重新躺在落叶上,就伴着这自豪感沉沉睡去。
阿玛杜在清晨的凉意中醒来。鸟儿唱着歌,小兔子们正在洞口梳洗打扮。阿玛杜立刻跑过去讲述了昨夜的勇敢,又得到小家伙们一阵赞扬。
突然,头顶上发出一阵簌簌声,紧接着那只大鹡鸰鸟落下来。它还是不放心小山羊,就飞来看看它是否已去了森林,可这小冒失鬼竟还呆在林子边。鹡鸰鸟着急地告诉阿玛杜必须马上离开,因为今天过节,不一会儿就会有很多人进树林采铃兰花,如果他们发现小山羊在林子里跑来跑去,那是很危险的。
不得不再次告别朋友们,小山羊又孤独地上路了。它朝鹡鸰鸟告诉的方向匆匆跑去,上午迎着太阳走,下午背着太阳走,就会走到密林深处。
不知走了多久,阿玛杜觉得已经走了相当远的一段路,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于是它放慢脚步,啃起路旁那一串串鹅黄色的金雀花。
不知不觉,小羊羔一抬头,眼前竟是一片宽敞的坡地,坡地的四周连接着蓝色晨雾中的大森林。坡地上长满一簇簇盛开的染料木、欧石楠和刺柏,还长着大片的草莓和雏菊。鸟儿栖息在空地四周的树枝上,陶醉在自己的歌声里,丝毫也不想停下来搭理小山羊的问话。
后来,阿玛杜遇到了一只爱唠叨的黄嘴巴乌鸫鸟,它们很快谈起来。小山羊渐渐了解了这块林中空地的情况,找到了泉水,还知道这儿长着大片的铃兰花。这消息吓了阿玛杜一跳,这么说村里人是一定会到这儿来采花的,它必须马上离开。小山羊抬起头想辨明前进的方向,可太阳就升在正空,既不在它眼前,也不在它身后,怎么办呢?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奔跑声,同时一个粗大的声音喊道:“闪开!闪开!”
阿玛杜还没来得及回头,已被重重地撞到一边,两头大黑猪,身后跟着三只小猪仔,一溜烟地朝斜坡冲下去。
乌鸫鸟说:“野猪一家从山上往下冲,那就说明山上有人,我看你还是赶快跑吧!就跟着野猪的踪迹走,它们正是跑向森林的。”
“要是我再碰上那些胖畜牲,它们会吃了我吧?”阿玛杜担心地问。
乌鸫鸟哈哈大笑起来:“它们是吃野果子的家伙。再说,即使你拼命跑,也追不上它们了。”
这番话使阿玛杜放了心,它就朝着野猪开辟出来的小路跑去,很快就跑到树林的边缘。
展现在小羊羔眼前的是一片牧场,一头奶牛和几只母鸡正在那里吃草、觅食。远处有一幢孤零零的农舍,屋前种着一片菜园。小山羊断定那里一定养着狗,于是决定绕着林边,远离农舍,跑过牧场。
阿玛杜顺着灌木丛爬上一座荒丘,丘上覆盖着一丛丛小灌木,里面还长满了野铁线莲和树莓,小山羊美美地吃起来。
突然,一个声音在空中响起来:“望着我,我命令你望着我!”
小山羊战兢兢地抬起头,在很高很高的天空中,一只大得惊人的山鹰正张开翅膀,在它头上盘旋。
阿玛杜浑身颤抖着,可它没有忘记鼓起勇气向前奔跑。那只可怕的山鹰一圈圈地越飞越低,身影在地面上也越来越大。
阿玛杜绝望地一蹦,山鹰硕大的身躯已扑到它身上,并且用利爪抓着了它的背,把它扑倒在地。可怜的小山羊发出痛苦的咩咩叫,挣扎着站起来,往前狂蹦乱跳,甩脱山鹰狠狠叼住小山羊后背的嘴。阿玛杜成“之”字形向前奔跑,浑身打着哆嗦,四腿也酸软无力,不过它还是从一个障碍物身上跳了过去。那是只大兔子,它蜷缩成一团,耷拉着耳朵躲在草丛里。
小羊羔从兔子身上一跨过去,便感到自己被山鹰的翅膀重重扫了一下,只听到兔子一声惨叫。抬头看时,那只老鹰正在空中盘旋,被老鹰的利爪紧紧抓住的兔子,正有气无力地悬着:它算完了!
几分钟以后,阿玛杜已钻进森林,惊魂未定地朝里面奔跑。冬青树划破了它的嘴巴,直到精疲力尽,才钻到一棵小松树下沉沉睡去。
足足睡了15个钟头。清晨,阿玛杜醒过来,额头上伤口已止住了血,腰背也不那么痛了。回想起与山鹰的那场战斗,恐惧感逐渐被自豪感压倒。它把身上的绒毛舔了个干净,然后精神抖擞地在结实而有弹性的松叶上一溜小跑,觉得非常惬意。
森林里静悄悄的,显得空旷凄凉,也听不到鸟儿唱歌。阿玛杜渐渐忧郁起来,它继续朝前走,林中露出一小块天空。这里松树稀稀拉拉,地面上长着一簇簇蕨类植物,还有砍倒了树木剩下来的树桩,难道这个大森林还有人进来?
一只漂亮的蓝灰色小鸟停在一个木桩上,精心梳理着羽毛,它叫松鸦。阿玛杜很快和它友好起来。阿玛杜把昨天和山鹰战斗的经过讲给了小松鸦,听得它惊讶极了,因为它还从来没有见过山鹰。
松鸦把森林里的情况讲给小山羊听。这里除了秋天偶尔有人来伐木外,其余时间都非常安静,小山羊可以尽情在小路上跑。
太阳渐渐升高了,阿玛杜想迎着太阳再走一段路,于是告别松鸦,朝灌木深处走去。
中午,阿玛杜在一棵大橡树旁躺下,一边反刍,一边昏沉沉睡着了。突然被一阵扑翅声惊醒,阿玛杜以为是老鹰,吓得跳起来。仔细一看,却是一只漂亮的锦鸡,正伸长脖子,吊起一只脚,打量着阿玛杜。
小山羊紧张得太厉害了,它用带着哭腔的愤怒的声音把锦鸡赶跑了。
阿玛杜穿过一条柏油公路,继续在森林里散步。它惊讶地发现,从早上到现在,自己已是第三次看到人们砍倒大树的地方,小山羊停下来开始往砍倒的树干上蹦跳。
突然,一阵轻轻的狗吠声由远而近,一只很小很小的灰毛狗朝阿玛杜跑过来,不过它脸上却是非常友好的神情。
阿玛杜和小灰狗打了招呼,立刻得到小灰狗的友好答复。它说它整天都在玩,还告诉阿玛杜它叫帕多德,和妈妈佛罗什住在那边三棵大树后的烧炭人家里,他们都善良极了。
帕多德邀请阿玛杜下来一块儿玩。它们你追我赶,跑得气喘吁吁。阿玛杜用头轻轻一顶,小灰狗就招架不住,在地上打起滚来。
它们的游戏突然得到一只大母狗的喝彩,帕多德的妈妈安闲地坐在草丛里摇着尾巴。尽管它的眼神是那么慈爱,还是把阿玛杜吓得瑟瑟发抖。帕多德却朝妈妈扑过去。
“告诉我,小羊羔,你是怎么跑到这儿的?”母狗佛罗什盘问道,“你是从公路上走过去的羊群里失散的小羊吗?”
阿玛杜小心地坐下来,又讲开了自己的经历,还讲了自己要逃到森林中独自生活的打算。
“一只小羊独自生活在森林里是危险的,很容易被守林人逮住并打死;而且到了冬天,到处找不到食物,该怎么办呢?”佛罗什说,“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到我们主人那去吧,他们会很好地照料你的。”
阿玛杜正犹豫着,见不远处走来一个小男孩,这正是烧炭人的7岁儿子弗莱德。
“别怕弗莱德,要让他觉得你很乖。”母狗说。
小男孩来到阿玛杜跟前,他惊讶极了,他不知道这只“小狍子”是怎样和他的狗儿在一起的。
小弗莱德的父亲朗贝尔丹冬天砍柴,春天烧炭。到了烧炭的时候,他们一家就从村子搬出来,来到树林里住下。和他们一起住的还有小弗莱德的舅舅大个子约。
漂亮温驯的小羊羔跟着佛罗什和帕多德来到烧炭人的家里,他们又惊讶又欢喜。它到底是谁家丢的呢?朗贝尔丹决定先去打听一下,不过在查出下落前可以呆在他们家。
小弗莱德最高兴。他管阿玛杜叫“我的羔儿”,抚摸它,爱护它,还让它尝了尝美味的面包,然后,带它去路口吃常春藤。两只狗也跟着一块儿去了。阿玛杜贪婪地嚼小弗莱德扔给它的藤条,小灰狗却不吃,它只叼着藤条跑来跑去。
弗莱德的妈喊他回家吃饭,两只狗立刻闻声向棚屋跑去,阿玛杜也跟在小男孩身后走,这使小男孩非常高兴。他对妈妈说:“妈妈,我走到哪,它就跟到哪。”为了证明弗莱德说的一点不假,阿玛杜也随着走进棚屋,虽然它一点也不喜欢闻土豆烩肥肉的味道。
晚上,阿玛杜和两只狗一起住在工具棚里。它躺在厚厚的干草堆上,躺在狗妈妈和小灰狗旁边,幸福地睡去了。
每天,小灰狗帕多德和阿玛杜一起游戏。全家人都喜欢它,大个子约还常用大拳头顶住它的头,和它玩顶牛游戏,小弗莱德还常带它到林子里去,让它站在百里香、矢车菊丛中吃个饱。阿玛杜对自己能受到这种优待感到幸运,因此一直表现得循规蹈矩。然而,它毕竟克制不住要做出些淘气行为。
一天,主人们都到室外去了,小山羊独自溜进了屋。它跳上一把椅子,又跳上桌子,打翻了盐瓶子,尝了尝细盐粒,觉得味道特别好。就在它准备把盐粒舔个精光时,朗贝尔丹太太进来了。这下可闯祸了,阿玛杜吓得逃出门去。
可是,不一会,朗贝尔丹太太便站在门槛上召唤阿玛杜过去。阿玛杜垂头丧气地走过去,原本以为会得到一顿教训,万万没想到却得到了一些大粒盐。这是因为朗贝尔丹太太想起来要想山羊长得好,得常给它吃盐才行。
一个月又一个月过去了。阿玛杜渐渐长成一只又大又漂亮的公山羊,头上长出弯弯的角,连下巴上的胡子也慢慢蓄长了。
小灰狗帕多德也长得跟狗妈妈差不多高,跑起来飞快,但仍保留着小时候的活泼天性,每天都无忧无虑地缠住阿玛杜做游戏。
8月的一个上午,大个子约带上外甥弗莱德、母狗佛罗什、小山羊阿玛杜和小灰狗帕多德,到林子里去采蘑菇。他们很快发现一棵白蜡树上长着的一种极特别的大蘑菇。大个子约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它砍下来。这是一种有火绒的蘑菇,火绒是火石最好的引火索。
突然,小男孩说:“我羔儿的嘴巴和蹄子跟火绒的颜色一模一样,它应该叫阿玛杜才对,可现在换名太晚了,要是我管它叫阿玛杜,它准不知道我在叫它。”
阿玛杜听了这话,着急地咩咩叫,它真想告诉弗莱德:它正是叫阿玛杜,并且它喜欢这样称呼它。阿玛杜要是会说话该多好哇!
可是小弗莱德却一点也没明白小山羊的心思,他还以为他的羔儿要吃火绒呢。
8月过去,朗贝尔丹家就开始卖炭了。农民和商贩们川流不息地赶着大车、牵着驴子来运炭,有时还有人从远处开着卡车来取货。
这一天,一辆熟悉的高栏卡车引起了阿玛杜的注意,它走过去认出正是那座把它运到屠夫家的长着圆腿的房子。阿玛杜吓得腿都软了,它不敢离开,它想听听朗贝尔丹和那开车人在谈什么。
卡车司机一直瞅着呆呆站在那里的阿玛杜,这可真是只健壮、漂亮的黑山羊。
这时朗贝尔丹说:“它是只迷路的小山羊,今年4月底到我们这儿来。我打听过这附近,没有人家丢山羊,我猜它是在公路上从羊群中走散的。”
“您说4月底吗?请等一等,那时屠夫科苏丢过一只小公羊羔,是我帮他从邦马丹庄运来的,一共四只,就拴在库房门口,科苏就邀我去喝酒了,也许这就是科苏丢的那只吧?”
“那好吧,你去和科苏提一提,他随时可以过来看看,如果是他丢的就牵走吧。”
阿玛杜再没心思听下去,它跑进矮树林,垂头丧气地躺下来。这时,母狗佛罗什走过来,小山羊把这可怕的消息告诉了狗妈妈。
“我可怜的孩子,看来你离开的时候到了。”佛罗什妈妈难过地说,“你必须逃走,仍朝太阳升起的方向,一直走到森林边上,到了平原,你再去找个有羊群的主人,他会欢迎你的,不会再杀你了。”
“可我再见不到弗莱德,见不到你和帕多德了!”阿玛杜难过得要命。一想到就要离开这温暖的农舍,离开亲爱的主人,离开朝夕相处的伙伴们,阿玛杜禁不住在黄昏中哀鸣起来。
东方刚露出鱼肚白,狗妈妈就推醒了小山羊。这就是小山羊在农舍的最后一个早晨了。阿玛杜一想起这个,心里悲伤得要流泪。它恳求狗妈妈在它离开之前再去看看主人们。狗妈妈提醒它必须快点离开,因为屠夫10点钟就来了。
帕多德还在酣睡,它可是什么也不知道。狗妈妈不敢告诉它这坏消息,害怕它缠住阿玛杜,让主人发现小山羊逃跑的计划。
阿玛杜走出工具棚,看见朗贝尔丹正在屋前洗脸,他妻子在煮咖啡。弗莱德从屋子里唱着歌走出来,握住阿玛杜的两角想和它较量一番。可小山羊无心迎战,它靠在小主人肩膀上深深叹了口气。可是没有见到大个子约,因为他出门去取牛奶了。
佛罗什跟着阿玛杜,悄悄告诉它得上路了。趁帕多德在专心啃一块骨头的时候,阿玛杜悄悄踱到柴垛后,与狗妈妈告别,阿玛杜狠了狠心,朝森林跑去。
对于大森林,阿玛杜已非常熟悉。它选择最好走的路,不停地向前奔跑。它现在是多么健壮和自信哪!
在密林深处,它遇到了狍子一家。狍子是山羊族的近亲,它们有与山羊相似的容貌,但它们更机敏善跑。
这是一家非常善良的狍子。狍爸爸勇敢机智,狍妈妈美丽温驯,4个月的小公狍芳芳又机灵又可爱,它还有个胞妹法奈特,和芳芳长得惟妙惟肖。这一家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大森林里。
阿玛杜又把自己的经历对着森林中的新朋友讲了一遍。它们劝它最好别去平原过那种拘束的群居日子,最好留下来和它们住在一起。
于是,阿玛杜留在了大森林里。
现在,让我们看看阿玛杜离开后,炭窖旁发生的事情吧。
大卡车拉着屠夫科苏来了。可是朗贝尔丹一家到处也找不到阿玛杜。他们对科苏描述了小山羊的样子,科苏说那正是他丢的那只。
可是弗莱德在一旁伤心地哭起来,他不愿意别人带走他的羔儿,他不能和它分开。小男孩儿的痛哭引起了科苏的同情,于是他用一袋木炭换下了阿玛杜,问题就这样解决了。
佛罗什听了这一切就拼命朝森林追去,可是直到夜幕降临,它也没找回阿玛杜。
弗莱德痛哭不止。朗贝尔丹一家认为阿玛杜一定是被那伙打公路上经过的流浪汉偷走了。
阿玛杜和狍子一家生活在一起,对农庄的思念渐渐淡下去。
森林里到处长着各种美味可口的植物,大家总是边吃边玩。芳芳和法奈特虽然不像阿玛杜那样贪玩,却很喜欢角力。它们自然不是阿玛杜的对手,小山羊总是能把它们逼得后退,但小狍子们的轻盈和矫健却使阿玛杜佩服得五体投地。
夜晚,小山羊躺在晒干了的柔软的蕨草上,躺在芳芳和法奈特身边,觉得又舒服又安全。星星透过树梢闪烁着,小山羊甜甜地进入梦乡。
栗子开始成熟了。狍爸爸知道不会多久猎人们就会到森林里打狍子来了。整整一夏天,狍子一家都在训练怎样逃脱猎人和狗的围追。
早在刚结识阿玛杜时,狍爸爸就对它讲过打猎的事。但小山羊却不用害怕,它虽然没有狍子跑得那么快,那么机灵,可是猎人是不会杀掉它的,他们常常把小山羊收养起来。
打猎的一天终于开始了,远远的狗吠声使大家警惕起来。狍爸爸立刻下令狍子一家分散跑开,而小山羊仍靠着树干原地不动。
狍子们箭一般飞出去,几只大猎狗狂骂着冲过来。它们围住阿玛杜,阿玛杜理直气壮地吼道:“快给我滚开!我不是狍子,是山羊!”
两只遭了训斥的狗看明了情况,就一溜烟儿朝远处追狍子去了。
吓得心怦怦乱跳的小山羊,再也抑制不住惊惧,惶恐地朝灌木丛逃去。
阿玛杜在树丛里狂奔,幸运地躲过猎枪的射击。渐渐的猎人的呐喊声越来越远,最后完全听不见了。
阿玛杜跑得又热又渴,它来到泉边喝了个痛快。它渐渐平静下来,吃了一点野薄荷,决定离开森林,到平原上找一户农家安身。
阿玛杜穿过森林,朝林边的公路走去。忽然,公路那边传来一片像冰雹打在羊圈顶上发出的那种奇特声音。阿玛杜小心地探头一看:“嗬,一大群羊浩浩荡荡挤满了路面,那冰雹一样的脆响正是羊蹄踏在沥青路面时发出的。一个年轻的牧羊人走在队伍前面,羊队的后面是一位老牧人和三只跑来跑去的护羊犬。”
阿玛杜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便跳到公路旁,混进了那些贪吃路边杂草的羊群。
阿玛杜跟着这一大群羊往前走,一点一点往里挤,一直挤到山羊群里。那些被挤的绵羊嘟嘟嚷嚷抱怨着,发出此起彼伏的叫声。这一切使阿玛杜感到无比激动和幸福。
山羊、绵羊和护羊犬很快发现了这只陌生的美丽黑公羊。它们问它是不是从刚才过去的汽车上掉下来的。阿玛杜说不是,于是它再一次将自己奇特的经历详详细细讲了一遍。听得那些年轻母山羊敬慕极了。
这些羊是从夏季凉爽的山区牧场返回羊圈的,它们分属于好多农家,暂时由老牧人贡斯坦集中看管。它们像一群孩子从夏令营回来时一样,各自都要回到喂养自己的主人家里去。每经过一座农庄,都有一些羊被领走。渐渐地,老牧人发现了健壮的阿玛杜,对这只大黑山羊充满了喜爱,但他不知道它是谁家的。
羊群继续赶路。不久,走进一个大村子。这街巷让阿玛杜那么熟悉,这不是屠夫科苏所住的村子吗?阿玛杜又战战兢兢起来。
羊群在村公所前的广场上停下来,一群小孩子围住它们看热闹。突然,阿玛杜激动起来,它看见了那个小姑娘。它朝她跑过去,亲切地舔她的小手。可是小姑娘却认不出它来了,她一边抚摸它一边说:“我曾救过的那只小山羊也有火绒色的嘴巴。听说烧炭人收养了它,可后来又给人偷走了。它长得可像你哩,也许就是你吧?我真希望它就是你才好!”
“就是我,就是我呀!”小山羊咩咩叫着说。
羊群又出发了,阿玛杜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它好几次回头去看一看那个小姑娘。当它看她最后一眼时,她忽然喊道:“再见了,阿玛杜!”
两天后,老牧人赶着剩下的自己的羊群回到家。阿玛杜就呆在他的山羊群里。没有人来认领它。老牧人喜出望外地把它留下来,取名为“佳宾”,而那些羊叫它“佳宾阿玛杜”。
现在我们的小山羊已成了勇敢机智的头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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