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
我的家离这座城市很远,之所以来这里求学,是因为这里资源好。
开学的前一天,母亲为我打点好行装, 让妹妹送我到火车站,她自己留在家里照顾病重的父亲。那天,山风很大,我和妹妹像两棵芨芨草,在坑坑洼洼的山路里颠簸。满山是血红的夕阳,浸赤了草尖林梢,染红了隐隐村居,把小妹腊黄的脸映得像山茶一样。
小妹帮我拿一部分行李,我俩一路默默无言。当路途过了大半,小妹说:“姐姐,前面就是状元泉了,四爷爷说状元泉有灵性,我们去叫状元泉吧,保佑你以后能考个好成绩。”小妹的话像一股暖流流淌过我的心房。我望着她炯炯有神的眼睛,说:“好啊。”
到了状元泉,小妹放下行里,像第一次赶集的妞般掩不住喜色。她理了理额前凌乱的碎发,说:“姐姐,我帮你叫,我声尖。”
说着,她就爬上了娘娘岭。伫立在山顶上的小妹,夕阳柔柔地裹了浑身,活像一只丹顶鹤。她把廋小的双手做成海螺状,深深地吸了一口干涩涩的山风,随后发出一道尖长尖的声音,这声音划破天空,在梁子草坡间穿梭——
当时不曾想过,这声音在日后竟成了我心中最美的离歌。
娘娘岭上,山风正凶,夕阳染红了湖面归巢的林鸟,染红了小妹伫立的身影,染红了那声如岸边号子的长音。
“姐姐,你听,状元泉回声了,你听。”小妹回头看着我,满脸璨然的笑容。
在她期盼的目光中,我的眼眶盈盈地温热起来。山谷的回音,翁翁地,一片模糊,而我却听出了明晰,听出了厚厚实实的分量。
车站在不知不觉间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夕阳也渐渐收起了最后一抹霞光,暮色淡淡地袭来。我对小妹说:“天色晚了,你快回家吧,车站就在前面了,我自己能走到的。”小妹眼中有难以掩饰的难过,我能看出她想说话,但又不想发出哽咽的声音。最后她挤出一个微笑,冲我挥了挥手,便独自回家了。望着小妹渐行渐远的身影,我泪流满面。
不管日后我是否能感应到小妹呼泉的灵气,是否有风有雨,我一定会精精细细地跋涉过每一个朝暮。小妹呼泉的声音在如今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中,像一道光扎破了黑暗,驱散了迷惘,带来直击人心底的温暖。
最美的离歌不是让人在想起它时对过去充满怀念,而是能够给人无穷无尽的力量,让人在想起它时便埋下头来发奋努力,以便在日后更好地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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