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艺美学要略·论著·《古今小说序》
《古今小说》即《喻世明言》。作者署“绿天馆主人”,亦即冯梦龙。冯梦龙(1574—1646),字犹龙、耳犹、子犹。已知别署有龙子犹、顾曲散人、墨憨斋主人等。明长州(今江苏苏州)人。他是明代后期著名的通俗文学家、小说家和文学编辑家。他编辑出版了有名的白话短篇小说集“三言”,还编辑出版了多种民歌集、散曲集、笔记小品集。加在一起,共有五十多种著作,对于明代的小说、戏曲和民间文学的发展,作出了很大的贡献,是我国古代一位著名的文学家。
冯梦龙编辑的“三言” (《喻世明言》、 《警世通言》、 《醒世恒言》),各有一篇序,分别署名“绿天馆主人”、 “无碍居士”、“可一居士”。据今人考证,这三个名字都是冯梦龙自己的化名。他在这三篇序中,发表了他对小说美学的一些看法。这些看法,特别是他关于小说的通俗化的看法,对后世也有很大的影响。这三篇序,也是小说理论批评史上的重要文章。这三篇序,虽然相互关联,但又各有重点。
《古今小说序》的显著特点,就是以文学发展的眼光来概述古今小说流变的历史。本序实际上把中国小说的发展分为四个阶段:一是“始于周季”以后, 二是“盛于唐”,三是“浸淫于宋”, 四是“皇明文治既郁,靡流不波”的时代。这种划分具有一定的科学性,因为它基本上是从小说发展的实际出发的。在这里,他着重分析了唐宋传奇与宋话本的不同特点。唐传奇是出于“文人之笔”,所用的语言是“选言”,士大夫听了能“入于文心”;宋话本是“说话人”的作品,所用的语言讲究“通俗”。老百姓听了能“谐于里耳”。在分析中,作者强调了小说的通俗性。这是因为“天下之文心少而里耳多”,只有通俗才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同时,只有通俗,才能收到“可喜可愕,可悲可涕,可歌可舞”的强烈的艺术效果,使《孝经》、 《论语》等望尘莫及。 这种观点,与《醒世恒言》中指出的“尚理或病于艰深,修辞或伤于藻绘”是完全一致的。
主张小说必须通俗,是冯梦龙的小说美学思想中最重要的一点。他的这个主张,是同他对于小说的社会作用的看法联系在一起的。冯梦龙认为,小说发挥其社会作用,就必须使广大群众受感动。而为了感动大众,小说就必须通俗,必须适应群众的审美需要、审美趣味和文化水平。他所说的“里耳”,就是“俚耳”,也就是民间的、市井的、老百姓的审美要求。冯梦龙认为宋代话本小说和唐人传奇的最大不同,就在于前者能适应这种民间的、市井的、老百姓的审美要求;而后者只能适应少数读书人的审美要求。
冯梦龙在这里指出了小说艺术的一条重要的美学原则和美学要求,对于封建社会的传统美学原则和美学趣味是个突破。和他同时或稍后,在戏曲方面也有人鼓吹同样的主张。如清初的李渔就说得更为明确。他在《闲情偶寄》中强调戏曲必须通俗, 必须“显浅”、“明爽”, “话则本之街谈巷议,事则取其直说明言”。
这种通俗化的主张,反映了日益壮大的市民阶层对于艺术的要求,在当时是有重大进步意义的。就是今天,这些主张对于正确地解决小说、戏剧的普及和提高的关系,也还是有它的参考价值。
中国古典小说美学是从明代中叶以后发展起来的,从其开端伊始,就有一个很鲜明的基调,即主张小说要适应广大老百姓的审美要求,要为广大老百姓所喜闻乐见。这个基调当然有它的时代内容和时代特点,但是就它强调小说艺术要面向社会生活和面向大众这个基本倾向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健康的美学传统,是值得我们今天在新的基础上加以继承和发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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