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王国》剧情简介|鉴赏|观后感
1976 彩色片 104分钟
法国阿尔冈影片公司/日本大岛渚映画公司联合摄制
编导:大岛渚 摄影:冈本健一 主要演员:滕龙也(饰石田吉藏) 松田英子 (饰阿部定) 殿山泰司 (饰老乞丐)本片获1978年戛纳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奖
【剧情简介】
1936年,日本东京。年轻漂亮的阿部定来到中野的吉田餐馆做女佣。一个雨夜,她和女伴难以成眠,一起到院里逛荡。在店主房前,她们透过门缝,瞅见英俊潇洒的店主人石田吉藏和妻子做爱。窥视片刻,转身回屋,睡意全消。
冬日傍晚,餐馆生意萧条,女佣们披红戴绿,到街上游玩。蓬头垢面的老乞丐烂醉如泥,晕倒在街头的污水坑中。一群顽童又扔石头,又用棍戳他的下身。天空下起雪来,女佣们路过街头,老乞丐强睁睡眼,认出阿部定是他逛妓院时见过面的妓女,便要和她做爱。而阿部定一口否定,和女伴们离去。
当晚,老乞丐又在门廊中拦住阿部定,请求和她做爱。阿部定动了侧隐之心,为他露出下身。老乞丐受宠若惊,激动不已,无奈他已患阳痿,力不从心,只好悻悻走开。
老板娘对女佣们横挑鼻子竖挑眼,动辄大施淫威。一天下午,雪花飞舞,老板娘又因为阿部定送饭不及时而横加指责。阿部定难以忍耐,便和她动起手来,甚至拿出短菜刀威胁。正在这时,店主人吉藏头戴面具,手持梅花而归,他一下握住阿部定持刀的手,看着她漂亮而任性的面庞,说“你这漂亮的手不能拿刀,而应拿别的东西”。
傍晚,阿部定在擦洗过道地板。吉藏坐在过道一端,看着她灵巧的身影和敏捷的动作,赞赏不已,问清她的姓名和身世来历,吉藏又似乎对她多了几分怜悯。
当夜,吉藏让阿部定为他送酒,并第一次和她发生了性关系。二人并不羞涩,而是如鱼得水,相见恨晚。此后,他俩一有机会便在一起做爱。直到有一天,吉藏抛弃了他的妻子和家业,在一个清晨,和阿部定一起乘马车私奔,来到一家客栈居住下来。
女招待前来送酒饭,她正想开门,却被室内的景象惊呆了。阿部定和吉藏一丝不挂,正在做爱。他们互相夸赞对方的皮肤和身体,并说如同生活在自己的家中一样。
他俩招来一群艺妓,在她们面前举行了一个“摸拟婚礼”。老艺妓的弹唱声中,他们被送入“洞房”,并开始做爱。艺妓们惊愕地看着,而吉藏和阿部定却若无其事。就在这一天,阿部定不再称吉藏为“先生”,而是直呼其名。
第二天中午,他们一觉醒来,一边做爱,一边谈论各自的往事。“大夫说我神经过敏,”阿部定说,吉藏并不追根问底,只是笑着点头称是。过了一会儿,吉藏去厕所后回来,一边让阿部定为他浇水洗手,一边无可奈何般地苦笑着。阿部定感到奇怪,便问他有什么可笑的,吉藏回答说,“我想我的家伙只有在小便时才能得到片刻休息”。二人说着,又在走廊里做起爱来。
这对放荡的男女日以继夜地寻欢作乐。为了弄到一笔钱维持生计,阿部定暂时离开吉藏,去找一位旧情人——一位50多岁的小学校长借钱,并于当夜同床共寝。校长希望她成为一个“受到良好教育的人”,而阿部定却急不可待地要与校长做爱。她要校长打她的身体,撕她的皮肤,掐她的胸膛,揪她的头发,以满足她虐淫症复发时的欲望。
对吉藏的思恋驱使阿部定很快回到客栈。“说说你和校长先生是怎样过的,”吉藏平静地要求道。“他希望我成为一个受尊重的女人,”阿部定也显得很冷静,“但我忽然想起你,我不能没有你!”阿部定突然激动地喊起来。吉藏听了阿部定的话,也要求她像校长打她那样对待自己:“打我吧!使劲!再使劲!”阿部定左右开弓,疯狂地在吉藏身上打着,撕着。
疯狂的爱使阿部定对吉藏的妻子产生了极端的妒忌。有一次做爱之后,阿部定突然抄起一把剪刀,厉声说:“我不想和你的老婆分享你的爱情。你发誓,永远不再和你的老婆做爱!”吉藏果真惧怕她的淫威,发誓和自己的妻子一刀两断。
一个雨夜,他们撑着伞从河边散步回来,刚躺下不久,吉藏就听见妻子在空旷的大街上呼唤他的声音。吉藏终于动了恻隐之心,忘了自己对阿部定发的誓言,在一个夜晚又回到了妻子身边。
多疑妒忌的阿部定很快找到了吉藏,不仅再一次持刀恫吓,而且变本加厉,不让吉藏离开自己半步。一次,他们做爱时,吉藏说如果掐住脖子会更舒服。阿部定听后急不可奈,便让吉藏掐她的脖子。吉藏不忍心使劲,阿部定便提出要掐他的脖子。一位身体肥胖的女招待前来送酒饭,随便说了几句不满意的话,使被阿部定打出门外。
后来,阿部定和吉藏做爱时,用自己的布腰带勒住他的脖子。直到有一天,吉藏精疲力尽,当阿部定使劲勒他的脖子后,他说,“我要睡了,好好看护我”。而阿部定依然使劲勒着吉藏的喉结艰难地滚动着。过了一会,他身子一挺死去了。
阿部定坐在吉藏身上。幻觉中,她一丝不挂地躺在一个露天公园剧场的平台上。一个少男和一个少女在空旷无人的公园中追逐玩耍。他们不时呼唤应答:“准备好了吗?”“还没呢!”他们来到平台前惊奇地看着裸躺着的阿部定,然后走开。阿部定起身坐立,环顾四周,公园里空无一人,她焦急地喊着:“吉藏……”
她从梦幻中醒来,仍然喃喃地念叨着吉藏的名字。她最后一次拿起利刀,割掉了吉藏的生殖器,然后她蘸着血,在他身上写下了两行字:“阿部定和吉藏永不分离”。
最后,男声画外音解说道:“带着她所割掉的东西,阿部定漫步在东京街头。四天后,她被逮捕,脸上仍然洋溢着幸福的光彩。此案震惊了日本,阿部定得到怜悯,并名噪一时。”
【鉴赏】
《感官王国》是一部以性爱为题材的、情节和剧作结构以及人物性格都相对简单的影片,但同时又是一部相当严肃的作品。因此,要正确把握它的主题,准确理解它的寓意,更好地评析这部影片,就必须首先了解与此有关的下列四种历史背景:即历史上的阿部定案件;日本色情电影的发展过程;大岛渚的电影生涯和创作此片的过程;以及影片发行后的风波。
1936年,日本女性阿部定在和情人石田吉藏做爱时将他勒死,然后用利刀割下他的生殖器。几天后,她被逮捕送审,最后被判刑六年。这就是著名的“阿部定案件”。案件发生后,阿部定引起了许多人的同情,并被宽大处理。而被她亲手勒死的情人吉藏,却被视为喜剧式的人物。
根据实际的阿部定预审记录,大岛渚拍摄了他的名作《感官王国》,在此之前,田中登曾拍摄过由宫下顺子和江角英明主演的同一题材影片《实录阿部定》(1975)。这两部影片都不可避免地表现了大量色情场面。但是它们的主要目的都不是描绘“色情”和“情杀”,而是表现“情死”和与此有关的一桩案件。
《感官王国》不是一部一般的色情片。在此之前,日本的色情片以日活“艳情片”或“桃色片”为代表。其主要特征是不明显暴露性器官,也不表现真正的性交,这类影片因此而被称为“软性色情片”。在当时的日本,这类影片常被警视厅认为猥亵过度而取缔。
在此之前,大岛渚曾拍摄过《少年》、《仪式》、《白昼的恶魔》、《日本春歌考》、《青春残酷物语》、《日本的夜与雾》、《绞刑》和《新宿小偷日记》等具有一定影响的影片,被誉为继沟口健二和黑泽明之后的日本新一代导演和世界电影新浪潮的重要代表人物。在《白昼的恶魔》和《绞刑》等影片中,他曾研究并表现过人性中的异常方面,并把主人公的暴力行为如杀人、强奸等与他们所处的社会环境联系起来,从更深的层面揭示人物性格和主题。70年代初期,色情电影在法国全面解禁,一开始以表现性爱为主要目的的色情片招揽了不少观众。但时间一久,单纯而反复表现性交的色情片在观众心目中便变得枯燥乏味。
1972年,法国制片人阿纳托尔·道曼建议与大岛渚合作拍片。大岛渚马上接受了此项建议并提出以阿部定案件为题材。按照大岛渚的设想和构思,此片可以拍成一部与上述“软性色情片”不同的、表现实际性交场面的“硬性色情片”。显而易见,这种影片在当时的日本会被禁映。因此,大岛渚拍摄了这部在日本拍摄洗印,在法国剪辑制作的影片。影片于1976年完成后,既可在法国和一些欧美国家公开放映,又可在需要审查的国家重新删接并把一些画面加以模糊处理而上映。然而,日本警视厅还是以猥亵罪指控了大岛渚和出版发行带有剧照的这部影片剧本的三一书房负责人竹村一。由于大岛渚和竹村一坚持模糊处理后的影片以及剧本并未超出当时色情出版物的标准,因而不久便被宣布无罪。
不论从题材处理还是电影艺术表现手法上讲,《感官王国》都可以说是一部基调严肃、人物性格鲜明的影片。尽管大岛渚也反复表现了阿部定和吉藏、吉藏和其妻以及其他艺妓的性交场面,但他并不是单纯地表现性交行为,而是为了展示男女主人公如何沿着一条彻底的享乐者之道而最终走向毁灭的过程。正如佐藤忠男所指出的那样,该片描写的是“把生命结束前的人生作为未知的充满热情的过程,并伴随着微妙的变化和发展。阿部定和吉藏非常赞美性。这种特殊的两人,偶然相遇,意气相投,相互爱恋,性交就像狂欢一样兴奋,肆无忌惮,并不断燃烧着。从一般常识及观念看来,这是因为愚蠢、异常,所以不会适可而止的。有些人并非常异常,但他们由于过分正直而超出寻常。当这些人为自己的命运献身时就产生出一种壮烈的、严肃的气氛。”正是从这种意义上讲,电影批评家认为它并非是单纯表现性异常的影片,也不是一般的享乐影片或商业片,而是一部通过性爱探讨人物心理的严肃影片。
如上所述,大岛渚是世界电影新浪潮中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他熟谙现代派电影的表现技巧,并善于运用超现实主义和意识流以及生活流等手法去表现人物内心活动。《感官王国》就是在传统电影的叙事框架内,通过不同的叙事元素和琐碎的生活细节,构筑起一个个令人迷惑、象征性明显而又符合事物内在逻辑的蒙太奇段落。而在整个叙事过程中,摄影机如同一个窥探者的眼睛,始终和拍摄对象保持一定的距离,尽管它也拍摄了许多含意深刻的特写镜头。
《感官王国》又是一部通过形体动作表现人物内心活动和性格特征的探索性影片。大岛渚潜心研究过弗洛伊德学说,从一定程度上可以说,这部影片是他向观众呈现的视觉化的性心理分析报告。从故事梗概中我们可以看出,不论是阿部定还是吉藏,也不论是吉藏的妻子、阿部定的旧情人还是其他艺妓,都体现出一定程度的性异常和性变态。因此,有的电影评论家主张应从精神病理和心理病理的角度研究阿部定和吉藏这对恋人的异常和变态行为。例如,当吉藏被阿部定反捆起双手并勒住脖子和她做爱时,他心甘情原地忍受着肉体上的痛苦,一切为了让阿部定得到最大的性感。当阿部定问他感觉如何时,他说,“很好,就像又回到了其中(指母腹),一切都是红色。”这就鲜明地反映出他的恋母情结。阿部定的旺盛性欲和强烈的占有欲,足以证明她是一个十足的男性生殖器崇拜狂。影片开始时,阿部定的女伴想和她搞同性恋,但被她拒绝。在后来的情节中我们看到,她对旧日情人——那个老乞丐和老校长——表现出冷漠情绪,这些都可以看作她和吉藏保持特殊关系的心理依据。他们的暴露狂以及毫无羞耻感的性行为,特别是他们后来愈演愈烈的掐脖子和勒脖子,反映出他们是十足的性心理变态者,即双双扮演施虐者和受虐者的角色,并在不同的角色中得到不同的心理满足。
在这部影片中,性爱和暴力是一对孪生姐妹,她们一起构筑起一个令人难以置疑的疯狂而又残酷的戏剧性叙事构架。阿部定和吉藏从性爱发展到暴力,以暴力结束了他们无拘无束的性爱。有意思的是,在这对恋人之间,阿部定的“暴力”是对他俩性爱的一种“奉献”,而吉藏的被动和受虐又确实是男子汉大丈夫所独有的一种“勇气”。而他们最后的结局——阿部定的“杀人”和吉藏的被杀,又是一种具有同等意义的“献祭”。换句话说,为了他们的最高快感,最后他们已别无选择,其戏剧性在于,不是在体力上占优势的吉藏杀死了阿部定,而是相反——弱者杀死了强者。总之,《感官王国》是一部选材奇特。立意新颖的严肃影片,大岛渚在这方面的探索是值得肯定的。
从电影艺术的表现手段这一角度看,《感官王国》也是一部富有探索性的影片。首先,影片的叙事格调单一明快,直线发展,除了最后阿部定的两个幻觉场面,全片平铺直叙很少用闪回、迭化等手法加以渲染,为了避免单调,创作者不断变换场景,从内景到外景,从日景到夜景,从而赋予整个影片以鲜明的叙事节奏,为了表明影片故事的时空并体现故事的历史真实感,大岛渚在影片后半部分遂插入了一组极富寓意性的镜头。一群小学生挥舞着太阳旗,欢迎全副武装的日本军人列队通过。而在画面的一角,“衣带渐宽,日渐消瘦”的吉藏却缩手缩脚地逆向走过。这正是1936年日本社会的一个生动侧面。影片最后的总结性画外音也赋予影片以某种程度的“纪录”性质。
其次,与整部影片的叙事基调相一致,大岛渚以红色贯串始终,既表现阿部定和吉藏性爱的热烈和“情死”的刚烈,又赋予这个极为浪漫的爱情故事以一定程度的凝重感。影片一开始第一个镜头,就是阿部定身披红色睡衣的特写镜头,整个场景——女佣的卧室尽管是在夜间,但也充溢着明亮的红色,用以暗示阿部定潜藏的性意识。影片最后一组镜头——阿部定割下吉藏的生殖器并用鲜血在他身上写下两行字,更是浸润在血红颜色中,而阿部定的梦幻场面是以白色为主调的,从而与整部影片的色调形成鲜明对比。
再次,大岛渚的镜头运用也有许多令人称道之处。如上所述,在整个情节发展的过程中,大岛渚让摄影机始终处于“冷眼旁观”的地位,有时甚至如同躲在窗外大树底下偷偷探视一对情人的性爱情景。值得注意的是,影片开始时的摄影角度和剪辑节奏都是为了表现吉藏和阿部定的性爱的热烈,无拘无束和为所欲为,因而多用全景镜头;而在后半部分则多用特写和近景镜头,并巧妙地在一个全景镜头中表现两个人物的特写(或一左一右,或一上一下,或一前一后等),以表现阿部定和吉藏处于高潮时的浓重和苦涩。
最后应当提及的是大岛渚在细节处理方面的功力。在整个影片发展过程中,“刀”都是重要的叙事因素。吉藏和阿部定初次见面时,后者正拿着一把短刀威胁老板娘,而吉藏一把夺下她的刀,意味深沉地说了一句:“这么漂亮的手不能拿刀,而应拿别的东西”。实际上这句挑逗性的话正好暗示出他们的最后结局。当阿部定下楼看见吉藏的妻子为他修鬓角时,影片展示了锋利的剃刀的特写。接下去,阿部定从门缝中看见吉藏和他的妻子做爱。她下意识地扔掉手中端的脸盆,在幻觉中出现了一把抄起剃刀将其妻杀死的情景,而这一血淋淋的场面并没有任何音响伴随,当她清醒过来时才继续看到一个有声有色的世界。后来阿部定取代了吉藏之妻的位置,和他如胶似漆,但又怀疑他还会与其妻相会,因此常用刀子或剪刀威胁他,恫吓他,说要割掉他的生殖器。最后,阿部定见吉藏已死,便抄起刀真的割掉了吉藏的阴茎。显而易见,刀的多次运用,对情节发展和戏剧性因果关系的表现都起到了相当的推动作用。又如阿部定为讨钱去找老校长而和吉藏短暂分手时,担心他会回家见老婆,便“灵机一动”,把吉藏的衣服全部带走了。在火车上她想到吉藏会穿着睡衣追来,又生怜悯之心,便一个人躲在洗手间中亲吻吉藏的衣服。这就生动地展示出她对吉藏的依恋,细腻地反映出她复杂的内心活动。
总之,《感官王国》中男女主人公在精力过剩的狂欢中反复进行性行为只是一些表象。大岛渚所真正揭示的是这对情人所特有的内心世界和性爱观。他采用了大量富有探索性的电影艺术手法,表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而又发人深思的案件,对以性爱为主题的电影的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也许正是从这个意义上,1978年的戛纳国际电影节评委会将最佳导演的桂冠戴到了大岛渚的头上。这无疑也是对这部颇有争议的影片的支持和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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